第82章 刀傷 (繼續發瘋)苦肉計√

蘭木心臟陡然提起——幾乎是瞬間懂了宣玨意圖。

他當主子為何有意泄露所行之事, 又為何讓他今兒派人引開那群暗衛,合著是在等這一出。

蘭木心驚膽顫,他自小混跡江湖, 武功不算頂尖, 但也絕對不差,即使四周手持兵戈的官兵蜂擁而上,他也能保宣玨全身而退。

但問題是,主子他不想躲啊!

蘭木抽出腰間軟劍,挑了個劍花,將三把長刀打落, 焦急道:“主子!!!”

宣玨安撫他:“莫急。”

又趁著官兵被挑開的空隙,朝裴久走了幾步, 淡淡地道:“裴久, 裏通外國是大罪。”

漓江五百七十一處私礦, 七成在氏族手中。

其中又六成為煤油礦業,大齊不怎麽需要,通通運往西梁。

若是尋常銀錢買賣也就罷了,但有人膽大包天, 直接與西梁天樞院磋商協盟,一方運油贈煤,另一方提供鮮少外流出西梁的機甲兵器。

這就不是單純貿易來往, 能解釋得通了。

裴久後牙槽緊咬, 要是沒撕破臉皮, 他還想假模假樣嚷一嘴“血口噴人”,但現今命令都下了,他也不想多費口舌,冷漠地看著那個貼身侍衛負隅頑抗, 冷冷地道:“別掙紮了——有話,和閻王爺講去。”

忽然,他眼皮一跳。

只見蘭木面無表情地割斷一人咽喉,冒出鮮血噴灑在眉心刀疤上,再橫空一掃,逼得官兵後退四五步,一雙鷹眼狠狠朝他瞪來。

反觀宣玨,也挑釁般,又向他走了四五步,問道:“大人,西梁兵器,用起來可還順手?”

底都被人查了個幹凈,裴久不可能還有心思承認或反駁,朝官兵喝道:“一群飯桶!一個人都擋不住!刀給我——”

說著,他搶過一把長刀,趁著蘭木又被人纏上,分身乏術的空档,朝宣玨刺去。

宣玨躲也不躲,神色依舊堪稱溫和從容。

裴久一頓,銹住的大腦轉過彎來——

宣玨從今早啟程前,都在不經意地激他。

從早膳後提及慘死的秦氏三人開始,到臨別時感嘆他這漓江太守難為,勢必要被氏族問責,再到現在,三言兩語都踩在他痛處蹦跶,是、是為何?

這人肯定是不能放回京城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久下意識將刀刃鋒處,從宣玨脖頸下移到肩胛,遲疑著是現下就殺,還是先抓起再訊問一番,反正漓江是他們的地盤,這朝廷命官再怎麽作妖,也比不過他們人多勢眾。

宣玨輕輕一挑眉梢,沒料到裴久謹慎起來。

他笑了聲,伸手捏住刀刃,狠狠往懷中一帶。

“主子!!”蘭木來不及阻止,喝道,“您……”

只聽見“噗哧”利刃破肉聲,那柄長刀沒入宣玨右肩,登時青衣血染。

幾近貫穿的傷,別說是讓蘭木驚了,裴久都愣了一瞬,手松片刻,那長刀脫手,宣玨又是摁住刀柄,向裏推了數寸。

“……”裴久活了三十五年,還真沒見過這陣仗,“宣玨你……”

又見他隨手拔出長刀,裴久徹底說不出話了。

這是刺自己,不是砍別人,更不是捅肉串——但這人眼都沒眨一下。

宣玨臉色蒼白了些許,滿不在乎地將帶血長刀一扔,淡淡地道:“刺殺朝廷命官,罪理當誅。裴大人莫不是瘋了?”

裴久被他這瘋勁兒給嚇得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擡手指他:“你、你……你才是瘋了!為了陷害我,以身作陪嗎?!”

宣玨像是被他逗笑了,長睫一壓,趁著裴久被他鬧得心神俱亂的空隙,再上前一步,沒搭理裴久的質疑,反而問道:“難得開誠布公,問個話。一直不懂,這麽渾水摸魚,圖什麽呢?黃金萬兩,廣宅千戶,幾輩子都花銷不完的富貴山,當真能帶到陰曹地府不成?已是萬貫家財,封侯加爵,庇蔭子孫——還不夠嗎?”

人的貪念無窮,他懂,但仍舊想問。

自上一世起就想問了,又沒機會撕破臉皮直問氏族掌權之人。

這恐怕是虛情假意的漓江之行來,宣玨問出最誠懇的疑問,裴久卻被他逼得痛吼起來:“上有皇帝削弱氏族,下有黔首貪心不足,每時每刻提心吊膽,你問我們圖什麽?!居何位,謀何事,淤泥灘裏想清白,只會死得更早!”

宣玨終是疼痛般,輕輕“嘶”了聲,長睫上的雪沫被幾點冷汗卷落,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悲憫地道:“倒也不錯。”

裴久再不敢留人,顫著手指向這主仆二人,還有遠處察覺到不對、趕來救人的貼身隨侍,喝道:“殺!還有去調人手!”

再拖下去,還不知道要出什麽幺蛾子!

蘭木踹開一人,急不可耐地拉住宣玨,想拽他走。

他算是莽夫,腦子沒他兄長白棠轉彎快,聯系到宣玨那句“心疼”,還以為主子真的是想死在這,道:“快走,屬下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