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進言 (不定時小瘋)關於侍寢√……

謝重姒敏銳地感到宣玨濃長睫羽, 劃過掌心——

他溫順地閉了眼。

然後聽到“哢擦”折枝聲。

宣玨反手,極細的花枝準確無誤插入心上人的發髻,笑道:“殿下。”

他無奈地道:“若是猜對了, 可以放開臣麽?”

謝重姒“哎”了聲, 放開手,繞到他面前,問道:“進宮何事?父皇傳喚你了?”

“嗯。”宣玨神態自然地替她再扶了扶桃花枝簪,“說秦氏朝官,是立斬還是暫留。我說不要操之過急。陛下就也暫時放下了。近一年來,朝中行政律令, 是有些浮躁,不知是否因為王爺南行百越, 陛下心焦憂慮。”

謝重姒聞言一頓, 宣玨這話, 其實幾分僭越。

作為臣子,不該評判帝王,更不該在她面前評判。

戚貴妃都知道捂住戚文瀾的嘴,讓他在她面前少胡說八道、大放厥詞, 何況萬事穩妥的宣玨?

但又不太像試探。

謝重姒沒考慮出個所以然,暫時壓下疑慮,搖頭道:“父皇政律一貫強硬, 你讓他徐徐圖之, 是為難他。要不是得做表面文章, 還得安撫氏族民野勢力,他明日就能把那群屍位素餐的全數斬首。”

謝重姒望了眼遠處天色,說道:“時候不早了,快出宮吧, 過會兒宮道都該燃燈巡守了。”

宣玨注視她半晌,問道:“殿下不留我坐一會麽?”

“這是在宮裏。除卻皇子皇女,還有嬪妃三千,一時不察就能沖撞貴人。”謝重姒被他膽大包天震得愣了一下,挑眉道,“外男闖後宮,你有幾個腦袋夠砍啊?趕緊趁沒人發現溜吧,別得寸進尺了。”

宣玨卻淡淡地道:“這倒無礙,臣在宮裏也有人,出的出去。殿下無用擔心。”

謝重姒耳邊炸了個震天響。

她萬萬沒想到宣玨真肆無忌憚說出這種話。

世家也好,氏族也罷,把手伸入朝堂後宮,司空見慣的事,差別是人手何處多少,忠誠如何,危害如何。

玩點小把戲,上頭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放過了。就比如蔣明,也收過好處替人說話。

但不管暗中布下的人手多少,都不是能放到台面上講的。

……別說是對她提及。

要知道,這算是她心底不小的一根刺——

宣玨以前就算再怎麽試探,也不至於這般不管不顧。

以殺頭的罪名撞上,好像要麽粉身碎骨,要麽雲開霧散、雨霽天明。

謝重姒喉嚨幹澀,憂心起這人來。

她遲疑著不立刻說清道明,就是怕心結難纏,想插科打諢一段時日,哄他確信她不會遠離。經過段時日陪伴,再剖心言情,也更有說服力——對宣玨這種,看到一種表象,就能推論出四五種可能結果之人而言,具有的說服力。

更別提這人老是習慣往最壞的結論上胡亂猜測。

拽都拽不回來。

宣玨這麽屢次三番試探,倒是弄得謝重姒愈發猶豫,是否攤開言說。

或者何時再說——

但至少不是當下。

她毫不懷疑,現在揭穿,離玉定會懷疑她在肆意利用。

這麽想著,謝重姒不動聲色地道:“那行,進來吧。不過,你得跟我翻|墻。後門出時鎖上了,我打算翻|墻回去的。”

宣玨:“……”

他本就是心難安,多說了幾句招惹她,看她像是找借口推辭,識趣地要告退離去,就被謝重姒牽起了手,她笑得前仰後俯,道:“騙你的,門開的。就知道你落不下身段翻|墻。走啦,領你在未央宮轉幾圈,你還沒見過這兒吧。我從小在此長大的,掐指算來,也就在鬼谷三年,未曾看到這裏的春秋冬夏。”

宣玨眸色倏地深了,道:“好。”

任由她扯著進了後門。

比起前宮的熱鬧繁華,後門寂靜些許,古樹參天,綠藤郁蔥,隨處都有蟲鳴,特別是傍晚時分,休憩了整天的蟲群奏鳴起來,樂曲華章,不輸京中最優雅動聽的樂坊。

謝重姒今日穿得簡單,畢竟在宮裏沒想出去。淺紗罩裙,纏彩雙髻,腕間戴著倆鐲子,走起來叮當作響。

鐲子刻紋精致,像是漠北的花紋,宣玨了然,想必又是葉竹給她搭配的,她一貫不怎麽上心。

謝重姒走在前,只是輕輕捏住他指尖。宣玨順從地隨她漫過後院流水小橋,看著她皓腕白鐲,再看到他袖腕的串珠。素來被藏在衣袖裏,隨著走路晃動,露出了一截,艷紅瑪瑙石在黃昏光影下,雀躍般跳動著。

“噓。”謝重姒忽然轉過頭,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小點聲,帶你繞開宮人進殿。”

她狡黠地笑了笑,很是清楚未央宮裏服侍之人的習性,卡著來往的空隙,將宣玨拽進殿裏。

葉竹都不在。

此時主殿之中,唯余千盞燭火,坐落四處,枝藤古架上,宮燈輕燃。天窗未合,殘剩的夕陽灑落最後丁點余韻,殿裏暈染開淡淡的橙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