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挖坑 給皇帝挖坑求娶√

田氏一族分外特殊。別的諸族抱團而居, 他家卻各行其是。

不甚團結也便罷了,還隔三差五內亂一番,自耗力氣成散沙——漓江近來紛亂, 在他家面前只是毛毛細雨。

因此, 田家盡管能人輩出,但不足為患。

比如宣玨前世拉攏過的猛將田陽,曾面不改色砍下堂兄弟腦袋,半點也不在乎宗族責罰詰問。

而這位田姜,謝重姒早有接觸,更習慣尊稱她為……

秦五老夫人。

她懷疑這位攪弄渾水嫻熟, 倚仗的都是取自田家的經驗。

月余前也見過老夫人一面,老人家面相兇神惡煞, 雞皮鶴發, 唯獨雙眼不顯渾濁。

性子也怪癖荒誕, 即便囑咐過以禮相待,下人仍說老夫人動輒打罵。在望都住了一兩月,足不出戶,就像個市井老婦, 平凡普通至極,無人能猜到暗地解決秦輝之人,其實是她。

謝重姒沒心思逗弄桃子, 擔憂看向江州司, 問道:“師姐最後一行, 去的是漓江麽?”

江州司無波無瀾地頷首。

她舉止動作一是一、二是二,沒有女子的溫軟,更沒紅塵人氣,像精描細繪的偶人。瓷胚般的臉上冷淡如冰, 唇角弧度都較常人僵硬幾分。一板一眼打著手勢:“揚州無果後,我先西行去了徽州附近,又去應天周圍,繞過百越亂地,前往漓江。算是環了中原一趟。前面一無所獲,只有在漓江尋了點小線索。”

“如何?”謝重姒問道。

江州司:“你知曉的,我一直靠繈褓布紋,按圖索驥。那布紋獨特精致,而江南水鄉紡織昌盛,我就在江南一代苦廢功夫,實在無果,才去別的大氏族地帶碰運氣。還真給我瞎貓碰到了死耗子。”

“和秦家有關?”謝重姒猜道。

否則師姐也不會詢問田姜在何處。

江州司把小粉團放在桌上,右指尖把它往外推,示意桃子自行玩去,等粉桃鸚鵡雀躍飛出窗外,她才慢慢打了個手勢:“嗯。紋路樣式,是漓江附近居民經常縫制的祈符,丈夫下礦、嬰兒初生、孩童成人、夫妻成婚,都會在衣襟穿戴上,縫制雙翔的赤龍圖,說是龍脈地礦,神明相佑。二月末到達的時候,漓江很亂,正好方便我四處查探他們祠堂。我只在秦家祠堂裏,發現過這個。”

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碎瓷片,輕輕放在謝重姒面前。

謝重姒拿起一看。巴掌大小,釉質細膩,花紋艷麗。

她摩挲了下,想起民間氏族偶人的傳聞,擡眸輕道:“師姐,這是什麽?”

氏族為求氏神庇佑,會將八字相合的孩童割去四肢,挖卻內臟,再用石灰草木填充,塑在瓷胚之中,成為“保佑”家族長盛不衰的偶人。

高奉神台之上,享受香火。

江州司唇邊露出個古怪笑容,像是被線提拉起來,手勢:“十七只瓷偶人。我都隨手打碎了,撿了塊離我腳最近的碎瓷片帶著。非得說這是什麽……”

她喉間發出嗬的一聲,“恐怕是我本來應該的樣子吧?”

碎片質感堪稱溫潤輕盈,被鮮血一潑,倏地沉重起來。

謝重姒將瓷片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才道:“關秦老夫人什麽事兒?”

“也不是。”江州司聳聳肩,“漓江秦氏太亂了,老一輩人死的死、傷的傷,被不孝兒孫氣得臥床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再進一步打探,就難了。六十歲朝上,碩果僅存的,就田姜一人,我找她問問。”

謝重姒想了想,道:“老夫人避居,仆從都沒要一個,誰去攆誰,我不好冒然帶你上門。這樣,我差人送個拜帖,等她應了再回你。”

“不過,師姐。”謝重姒往後一靠,手臂搭在橫案上,挑眉道,“你這麽折騰,谷主曉得麽?”

鬼谷谷主,活得不知歲月凡幾,頂著張看不出年紀的臉,養一堆四處撿來的孩子。

江州司從小到大沒少問過身世,他閉口不提,只說過“前塵盡散,勿恨”。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只有明白何處而來,何遭此事,一把火報了恩仇,埋葬過往,才能心甘情願重啟前行。

這是江州司幾十年的執拗。

江州司沉默搖頭,接著沒好氣皺眉:“師父不說,是他自由。我怎麽做,是我意願。我管不著他嘴,他也管不到我所行。”

又心虛補了一句:“你別和他說啊,我一直騙他我在查師叔死因。”

謝重姒:“……”

她從善如流給緊張的師姐轉了話頭:“母後遇刺麽?皇兄按著刺殺武器尋了,說是西域的制造,我近來在托人拓印圖。之後也請師姐幫忙瞧瞧。”

江州司難得不安,摸了摸鼻尖,召回桃子道:“……哎,謝了。”

是在說和田姜會面,也是在說幫忙打掩護。

謝重姒:“有什麽好謝的。祝師姐夙願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