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後的世界相比於生前的世界似乎更為簡單和自由,你每天除了“吃”就是“散步”——

先讓忠誠的小動物上去試試對面的深淺,如果勢均力敵那你就在後方用木盒抽取對面傷口處的鮮血做做輔助工作。

如果敵我差距太大的話,那你木盒裏可化為刀刃的血酒便成了保命的底牌。這些迷人的兇器由血液濃縮而成,屬於一次性消耗品,質量與母體的妖力以及你的咒力掛鉤,越是鋒利越是快速就需要更多更好的血液。

相較而言轉換仆從的“口嚼酒”就沒有這麽多限制了,這些酒基本在你有咒力的情況下隨取隨用,只不過效果會隨釀造時間不同而產生詫異——

想要控制妖力更強的妖怪,要不先把它打到瀕死意志渙散再下手,要不使用前就多用咒力將“口嚼酒”溫養釀造再多些時日。

雖然你拿得出手的就這麽一招兩式。但用得好還是能一招鮮吃遍天,照這個進度掃蕩完復活的森林之後,你就感到了空虛。

——你開始夢到過去的事情。

那還是剛開始逃亡的一段時光,過去的陰影還籠罩在你的身上。夢魘於半夜扼住了你的喉嚨,父母與村民那殘酷的幻影讓你猛然驚醒,久久無法止住顫抖。

面對陷入不安的你,挨在你身側的真人總會及時提供安慰。他伸手握住你冰涼的雙手,稍稍用力將它們包進自己的手掌,貼上自己溫熱的臉龐,對你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裏。”

少年側過漂亮的面龐,垂下眼簾依戀地親吻你的掌心,如是向你許下諾言。

“我不會讓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真人做到了,他的確在死亡的那一刻也想著將你帶走。但……

如今你的身側空無一人。你望著簡陋的床鋪愣了好一陣子,最後默默地將整個人往“小動物”的絨毛裏埋了一埋。

好冷啊。

……

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生前很怕父母把你抓回去,囚禁在原來房間裏終日餓著肚子。但現在肚子飽了,作為咒靈遠遠地逃離人群生活,久了你居然又開始感到孤獨,盼望有人陪在你身邊同你說說話。

由於害怕引來討伐,活人就成了你絕對不能輕易觸碰的高壓線。

那只要快死的人就行了吧?

可是除了真人、父母、以及侍奉你的仆從,你並沒有跟他人一對一打交道的經歷。因為畏懼他人的視線,你在跳神樂舞的時候,從不看台下觀眾,處在一個視線放空腦袋放空完全憑感覺行動的情況。

你愁苦地攪動著手指,為即將到來的接觸感到十分不安——

可是你真的好寂寞啊。

……那只要不被看見就可以了吧?

這可真是個絕妙的點子。

你操作著在“散步”過程中變得日益流暢的力量,為自己做出了一片掩面的黑紗,將它披在了頭上。

作為一個膽小鬼,你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隱藏自己作為詛咒的氣息。

你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了起來。

……

為了質量更好的血酒,以及可以幫助你的聊天人選。

你開始徘徊在戰場周邊,一邊吸收著死者強大的負面情緒,一邊尋找到可以下手的對象。掏出對妖獸使用過的“口嚼酒”,就是一番“請,請問,你想不想為我活下去”勸誘。

漸漸的,你作為酒之巫女的奇怪名頭傳了出去——

有蒙著黑紗身著巫女服的女人會出現在瀕死者的身旁。傳說她藏於黑紗下的面容我見猶憐,手中的神酒更是神明賜下的佳釀,一口忘憂,喝下就會成為她的愛情的俘虜,用剩余的生命為她效力到老。

傳言的正確性一半一半。你的“口嚼酒”可以讓妖怪成為溫馴的小動物,也能讓人類成為你體貼的戀人。

但美中不足的是你可以用“口嚼酒”將瀕死者的靈魂禁錮在身邊,但對□□的治愈卻毫無辦法。於是你的愛人終會在某一天重新化為腐肉。

愛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於是腦袋不是很靈光的你並不太記得戀人的樣貌。在你心裏一直住了兩個愛人,一個是死掉初戀真人,一個是下一個愛人。

其中有一個愛人有點不一樣。

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他留有著一頭濡鴉翅羽般烏黑柔順的長發,細長上揚的同色眼睛則讓人想到了狐狸。男人平時總是笑盈盈的,一副很好說話脾氣很好的樣子。

他生前是一位咒術師,為此保留了一些對於你的咒術的耐性,比起其他喝下口嚼酒而神志不清,整天只想跟你說些情呀愛呀,甚至不想你分出視線給其他東西的男人,他顯得更為鮮活和有趣。

作為召喚師本該和你一樣柔軟無力體術廢的他幹脆利落地揍爆敵人的樣子,更是讓你久違地找到了活著時想要立刻給人下跪求他別揍你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