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傳完了本體的消息之後,你眼前身旁狒狒皮的傀儡變化為了一抔黑灰,在那毛茸茸的皮草之下飛出一只蜜蜂似的毒蟲“最猛勝”。這毒蟲嗡鳴不止,用身體語言示意你跟它一同前行。

你在“最猛勝”的引導下前往奈落真身所在的地點,一座被烏紫色瘴氣籠罩的雄偉城池。

真是個精致舒適的好地方,只有尊貴的大名才能擁有這樣氣派的府邸吧?

你童年時曾從父母的口中得知,有尊貴的大人會專門聘請強大的陰陽師或術士為家宅祈求繁榮昌盛,如果你能再出色點說不定也能去再大點的地方見見世面。

自打那時夢的種子就種在了你的心中,只可惜你生前顛沛流離,住的多是什麽盜賊聚集地、妖怪巢穴之類的小地方,死後又怕強大的陰陽師將你拔除,於是選擇了林中小屋。

今日你終於實現了光明正大進城的夢想。原本死死盯住地面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四處張望了起來。

你這副村姑進城的模樣被臨窗坐著的奈落和黑巫女椿盡收眼底。

50年的歲月為巫女的長發染上了霜雪的顏色,卻無損於她凜冽美艷的美艷,相較於之前紅椿的美名,現在的她更像是雪枝上怒放的紅梅。

被她那雙碧璽般的眼眸鎖定時,你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然而與你相見時椿臉上的表情並不是那麽的友好,這位新型高傲的女性本來就不喜歡被他人插手工作,這類懷疑她能力的行徑,此時見了你的面更是便揚起嘴角望著奈落嗆聲道:

“奈落?這就是你說的‘合作夥伴’,一個沒法真容示人的無名巫女?”

……

完蛋了,要被偶像討厭了。

“對,對不起,椿大人,我這就取下來。”

在尊貴的黑巫女面前,那些所謂禮儀的知識奔流著從你的記憶深處湧來。你手忙腳亂地將在奈落面前也沒有揭下的黑紗一把扯了下來,俯身在地,向端坐的女人行禮問好。

“哦?不錯,看來你基本的知識還是有的。”

你畢恭畢敬的模樣讓椿的臉色稍有轉晴。沒了面紗作為掩飾,你術式特有的清冽的酒香裹挾著詛咒那陰沉不詳的咒力,在房間中散開。

這奇妙的搭配讓奈落的視線停在了你的身上,也引來了精於咒術的椿的注意。她眯著貓兒似的眼眸細細地將你打量了一番,老練地摸清了你的底細,露出了些好奇的表情——

“你是死人?沒有實體也能活下來,還有這樣的咒靈麽?”

“……明明咒力也沒有強到可以實體化的程度。”

在偶像讓你欣喜不已。腦子不太聰明的你完全沒有在奈落面前藏私的想法,主動倒豆子般得講述了自己的來歷。

“是,是的。我五十年前……因為意外死去之後,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身上穿著巫女服,還有這只釀酒的木盒。”

……

你像是一只下雨天裏被頑童踢了一腳的流浪狗,從此瘸了一只腿看上去又可憐又弱小。

本來見了人就要慌慌張張往角落裏躲的你,卻偏偏和一個冷硬的女人對上了眼,開始亦步亦趨地黏在她身後,用一雙濕潤的眼睛信賴地望著她,嗚嗚汪汪地朝她悉數自己的欽慕之情。

“我一直很崇拜您……您一直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我覺得比起桔梗,您才是最適合四魂之玉的人選……”

你打出生以來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算得上一個“善於言談”的人,也能懷著激動的心情和人絮絮叨叨地說上這麽久。

實在是壓抑得太久太久了。

那些話語那些想象又反叛又可憐,只能被你深深地壓在心底。

可是念想這種東西越是壓抑越是洶湧,他們像是河床裏不斷湧出的小小氣泡,盡管你極力用手掌去壓,也會“咕嚕咕嚕”地從你的指縫溜走,在你的腦海中盤旋。

……

“你倒是很懂嘛。”

你那恨不得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拿小本本當做箴言記下來的態度大大取悅了這位巫女。

“五十年了,已經五十年了……真虧你這些小事都記得住。”

悵然的表情在女人的面上一閃而過。

五十年的悠悠歲月,聽過兩位巫女的傳說的人大多化為了一坡黃土,這些傷心這些不甘只有活下來的那麽幾位知道,就算想要找人攀談留個念想都成了空談。

——舔狗應有盡有。

在滔滔不絕的你面前,椿的態度有了融雪的跡象。

她把玩著你的木盒,從主仆契約的聯系中觀察著式神在飲用“口嚼酒”的反應。

那是一條通透銀白蛟龍似的靈體,在舔舐了幾口酒液後,它的身體便開始散發出與你周身類似的黑氣。這入侵的咒力與椿的契約無聲地在式神體內角力,讓這只可憐的小家夥像麻繩似得在空中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