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觀塵賠了杯子的錢,跟店小二要了一桶熱水,把灰頭土臉的沈秋庭重新拎上了樓。

沈秋庭心下嘆氣,他這師兄真的是半點尊嚴也沒有了。

上了樓,白觀塵關上房間門,掀起眼簾淡淡看了窩在椅子上的沈秋庭一眼,道:“既然眼睛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

沈秋庭想著剛才的事情,沒怎麽有精神,敷衍地點了兩下頭。

白觀塵也不計較他的態度,將桌子上的油燈點燃,把下午收集來的東西擺在了桌子上。

沈秋庭嗅到一股新鮮的草藥味,心思微微一動,問:“仙師,你受傷了?”

正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是小二送熱水上來了。

白觀塵將熱水接了進來,方才回答:“不是,是給你用的。”

沈秋庭疑惑地從椅子上探出一整個腦袋來。

下一瞬間,他就被白觀塵整個從椅子上揪了出來,然後他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落在了耳邊:“脫了。”

沈秋庭茫然:“脫什麽?脫臼了?”

白觀塵言簡意賅:“衣服脫了。”

這對話實在是太有遐想空間,沈秋庭腦子一個沒控制住,歪了個徹底,忍不住紅了紅老臉:“這……不太好吧,不合規矩。”

不是吧,才不過一百年而已,他這師弟就……這麽開放了?

白觀塵要真是這麽開放,他倒也不是不能舍下臉皮。

白觀塵已經把不同草藥混合成的藥粉撒進了水桶中,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什麽不合規矩?我是讓你泡藥浴。”

沈秋庭懺悔了一下自己方才齷齪的思想,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給自己方才的異樣做找補:“那什麽……我傷的是眼睛,泡什麽藥浴啊?”

他這次傷的雖然是眼部的經脈,但經脈本身就是全身聯通的,泡藥浴也不是說不過去。

藥粉在浴桶裏化開,桶中的熱水已經化為了溫潤濃郁的白色,熱氣熏蒸上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好聞的藥味。

藥粉化開就要盡快使用,以免藥性散失,白觀塵不耐煩聽他唧唧歪歪,上前一步打算幫他解開衣服。

將將碰到衣帶的時候,他才忽然醒過神來,兩個人不過相逢萍水,他這樣的動作,太過親密了。

很奇怪,跟這個少年相處的時候,他總是會不經意間做出很多超過初識之人應有界限的行為。

就好像……他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熟識了一樣。

沈秋庭只覺得白觀塵的手在自己身前停滯了一會兒,那股松木香氣離他實在太近,他忍不住茫茫然地擡眼看了過去。

白觀塵身後是一片暖黃色的燈光,沈秋庭只看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亮。

白觀塵不著痕跡地放下手指,幫他扯下了將房間隔成兩半的簾子,轉身去了另一邊,臨走前扔下一句話:“自己泡。”

奇奇怪怪的。

沈秋庭沒把這點異樣放在心上,自顧自脫了衣袍進了熱水中。

他才剛下了一只腳,外頭白觀塵忽然出聲,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沈秋庭想著,自然是見過,兩個人形影不離那麽多年,別說是見過,連睡都睡過了。

只是往事如煙,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白觀塵只聽見裏頭水花撩動的聲音停滯了一下,沈秋庭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傳出來:“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傾蓋如故。仙師只當我們是傾蓋如故就行了。”

傾蓋如故。

白觀塵不知怎麽的,心臟微微刺痛了一下。

沈秋庭在裏頭閉著眼睛安安穩穩地泡澡,兩個人隔著簾子,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整個房間裏只剩下了油燈燃燒時輕微的噼啪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沈秋庭睜開眼睛,發覺水已經涼得差不多了。

白觀塵拿出來的自然不是凡品,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沈秋庭就覺得眼前清明了不少,能看清個大致的輪廓了。

他從水裏出來,七歪八扭地披了一件衣服,從簾子裏探了一個腦袋出去,問:“仙師,有沒有巾帕?”

白觀塵取了一條新的巾帕遞給他。

沈秋庭仗著自己的眼睛好些了,便伸手過去接,誰料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眼睛,不但接空了,還連累得自己腳下一滑,整個人沖破簾子撲了出去。

完蛋。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了一件更完蛋的事情。

他把淩雲閣光風霽月的白仙君結結實實撲倒在了身子下面。

白觀塵也沒聊到沈秋庭會突然來這麽一出,難得有些愣怔。

少年人溫熱的身體緊緊貼住他的胸口,濕潤的長發散下來,沾濕了白色的衣料。

從沈秋庭的角度看過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見身下人清挺的輪廓。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眼下他看不見皮囊,卻意外覺得,他這個師弟還真能算得上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