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鹹魚理想 何況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

冬月方至,大晉的都城延京就已風雪綿連,銀裝素裹。

宮城內,唯有大一點的宮殿燒起了地炕火龍。小宮閣裏尚靠火盆取暖,炭火星子蹦上一次,就嚇得謝小盈渾身一哆嗦,生怕這木質的建築被火燎著,付之一炬。

穿著褐色宮服的內宦見她這樣一驚一乍,禁不住扭頭低聲嗤笑。

——果然是商賈人家的女兒,初入宮闈,這樣不經事,姿容平平不說,儀態更是潦草。

這豫王就算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進獻這樣的女子給陛下,也實在說得上是怠慢了。偏偏陛下當真給親弟弟面子,此番南巡,世家望族各有女兒進獻,偏偏到最後,陛下只帶回了這個商賈謝氏女。

令人咋舌。

心裏厭棄,該做的活計還是要做。宦官沖著謝小盈鞠腰,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謝才人,尚藥局陳司醫到。”

守在謝小盈身側一個年紀大些的宮女與她對視一眼,代她開口:“請陳司醫進來吧。”

謝小盈位居上首,哪裏能看不出底下人的眉眼官司。

她表面是個年方十五的小丫頭,實則是個活了近三十年的北漂社畜。

沒什麽理由的,在一個通宵加班的深夜,她實在撐不住睡著了。再一睜眼,就來到了所謂的大晉朝。身處江南,軟玉溫香,十多個婢子侍奉她一個人,上有父母兄長疼愛,下有奴婢成群。雖然一家人不太受上流貴族看得起,但卻藏富其間,生活優渥,幸福安康。

謝小盈一夜從底層打工人變成富二代的資本家,驚呆了。

可惜謝小盈沒當幾天富家千金,就被父母塞進一擡小轎,得知自己成了被豫王進獻給南巡天子的“美女”。還沒等她見到傳聞裏九五之尊的面,謝小盈又稀裏糊塗被安排著坐上回京的禦船進了宮。

她一個徹頭徹尾的北方人,第一次坐“遊輪”居然發生在穿越以後!大船順著運河搖擺三十天返回延京,謝小盈就整整暈船暈了三十天。吃什麽吐什麽,從早暈到晚,整個人坐不起來、下不了榻。

好在素未謀面的皇帝還記得有她這樣一號人,命尚藥局使人來治,幾副中藥喝下去,謝小盈還是沒多少好轉。陳司醫很無奈地說了實話:“只要上了岸就萬事大吉,請娘子再堅持一下吧。”

謝小盈就這樣混混沌沌入了宮,被冊為才人。奈何她暈船症狀嚴重,身體虛弱,又逢延京入冬。皇後特地免了她出來拜見的禮,令她好好將養,繼續讓陳司醫為她醫治。

陳司醫是個年輕老實的醫官,謝小盈看得出宮裏下人似乎不怎麽待見她,但這位陳司醫的態度始終不卑不亢。

循例,先號脈,又問情狀,謝小盈很坦率地回答:“今天頭不暈了,下地走路也很正常,只要東西不帶什麽葷腥,吃著就不惡心,應當是好全了。”

陳司醫沖她笑笑,往下作揖:“那臣就在這裏恭喜才人,已然痊愈了。”

“哎,給陳司醫添麻煩了。”謝小盈有些不好意思,她在船上吐得厲害的時候,有一次還吐了陳司醫一身。饒是如此,陳司醫還是堅持在看望她這個“無藥可治”的暈船人,既沒有開太平方子糊弄,還琢磨了一些食補的辦法,努力安排她進食。

一個多月的折磨,謝小盈雖消瘦一些,但精氣神猶在。

即便體驗過先進的現代醫術,謝小盈也要感恩陳司醫這份醫者父母心。

說完這話,謝小盈立刻扭頭望向身邊的婢子,“蓮月,你去拿我那個漆器匣子來,上面雕了木蘭那個。”

蓮月是從謝家隨她入宮的大丫鬟,年紀二十有余,入宮前,謝小盈的母親特地交代,蓮月性情穩重,又是家生奴,可以信賴。謝小盈對古人禮教幾乎一無所知,這些時日倒確實多虧蓮月,她對這個丫鬟已經很是倚重了。

不多時,蓮月捧著匣子回來。謝小盈“啪嗒”一聲開鎖打開,金燦燦的光一下躍然而出。男人手掌大小的匣子裏,竟擺滿了一塊塊壘落整齊的金條。

最開始領路的那個內宦一下子看直了眼,顧不得禮數,直勾勾地望了過去。

如今大晉改朝換代,新帝登基,後宮十余位嬪禦裏,不乏世家大族之女。可沒聽說哪宮嬪妃能有這樣闊綽手筆,往日恩賜裏,不過幾貫銅板。體面些的,翡翠珠子已算重賞,偶有年節下才能見到金圓餅。

謝小盈絲毫不覺這一盒金條有什麽稀罕,她從裏抓出一塊,親自遞給了陳司醫,“雖不是大病,但多虧司醫精心,我很是感激。”

陳司醫只是個八品官,一年俸祿都抵不過這一根金條。他惶然愣了下,立即俯身跪地:“才人重賞,臣愧不敢當!”

謝小盈皺皺眉,“這是你該拿的,司醫切勿客氣,何況我之後還要仰賴司醫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