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棋牌世界 你手裏不要吝嗇,只管拿錢砸……

宮道狹長,雪霰又起。

領路的內宦低著頭走道,心裏想著,今年延京的冬來得可真早。

陳司醫隨在內宦身後,同樣是心事重重。

袖袋裏的一枚金條沉甸甸的,分量不小,抵得過自己兩三年的俸米了。猛然收到這樣的好處,陳司醫怎麽想,都不覺得是謝小盈隨手打賞,謝才人定有深意。

於是他一路走來,都還在品鑒謝小盈那句“以後關照”的話。

仔細回憶起來,當初其實是陛下親自指他去給謝才人醫治,謝才人進宮已有時日,卻不曾聽聞她逢沐聖恩,難道謝才人是想讓自己去給皇帝回個話?

想到這裏,陳司醫腳步暫停。領路的內宦見他不走了,回過身問:“陳司醫,可是有什麽東西遺落了?”

陳司醫盤算了一下行事難易程度,片刻後擡頭笑笑,“請貴人帶路,臣有事要回稟陛下。”

內宦一怔,雖然陳司醫年紀不大,官階平平,但他是皇帝南巡時侍奉的禦醫,內宦一時也不敢質疑怠慢,只好改道,領著陳司醫一路向禦庭中去。

當今皇帝宗朔,登基不過五年,年號成元。

此時臨近晌午,皇帝多在外廷見大臣。內宦將陳司醫領到內外廷之隔的崇明殿便止步,將其引給其他宦官。外廷內監都是皇帝親遴,陳司醫號過幾次禦脈,眾人倒都識得他。皇帝私下稱贊過陳司醫性情端方,本就準備提他做侍禦醫,用著放心些,只是又覺得他醫術還有待精進,姑且放著了。

換來的內宦自然要問清來意才能領人見皇帝,陳司醫不卑不亢道:“臣奉旨為謝才人醫治,此來回稟陛下。”

內宦聞言有些意外,丁點小事,何須回稟陛下?

可陳司醫此刻低眉斂目,單看神情,看不出其中是否還有旁的奧義。鑒於皇帝對陳司醫本就青眼有加,那內宦思慮片刻,開口道:“陳司醫請。”

陳司醫來的恰逢其時。

當今宰執英國公才剛告退,皇帝方命人傳膳,內侍報陳司醫求見,他沒多想就讓對方進來了,以為是替自己號平安脈的。

宮人在內閣間擺膳,宗朔活動著手臂,在室內左右踱步兩輪,算是消散消散。男人身丈高,揮臂動作時,近身侍奉的宮人都要垂首退避幾步。見陳司醫進來,宗朔便招手道:“朕這幾日有些咳,應當是上火,你來得正好,給朕看看。”

陳司醫梗了須臾,但很快俯身:“遵旨。”

見過外臣各懷鬼胎的醜相,再見陳司醫這樣平和清凈的醫官,宗朔有些憤懣的情緒勉強平復一些,他有的沒的說了說自己這兩日的反應,陳司醫從善如流道:“陛下正值壯年,無須憂心。肝火旺盛一些,臣少時寫個方子,為陛下疏氣解郁,自有好轉。”

宗朔“嗯”了一聲,見陳司醫肩頭有緩慢融化的雪片,不禁嘆道:“延京冷得真是快,離開南方時,那邊還暖得開花呢。”

陳司醫等了半天,總算找到這個話口,他當即道:“陛下既說到南方,臣還有一事回稟。”

宗朔尚未回神,隨口問:“什麽?”

“臣奉旨為謝才人醫治,不敢怠慢,謝才人如今已經大好了,臣未負聖意。”

宗朔早忘了後宮多了謝小盈這樣一號人,聽陳司醫一板一眼這樣說,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旋即大笑,“陳愛卿,你這個人真是敦厚誠善!”

他以為陳司醫如此回稟,全然是為了不負君命。無非是給內廷不起眼的才人治個暈船,只因是自己下旨,即便是小事,也特地來認真回稟。宗朔不由感慨,要是前朝為官人,都能像陳司醫這樣,再小的事也能遵從自己的旨意落實下去,不管多簡單的結果都能及時匯報,那該多好!

陳司醫一頭霧水地跪在地上感謝皇帝謬贊,宗朔笑著擺擺手,“起來吧,朕記得你今年二十七歲了?”

“是,多謝陛下惦念。”

“在尚藥局裏,資歷還是淺了些,不過就沖你這個性子,朕也認為,值得提拔。”

宗朔很快命人去傳旨,將陳司醫擢升為侍禦醫。宗朔又勉勵了對方幾句,隨後就讓人下去了。他沒太把謝小盈痊愈的事放在心上,畢竟後宮有皇後主,謝小盈的來歷原委,他都與皇後一一交代過。皇後與他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早有默契。該怎麽行事,宗朔相信,皇後自有分寸。既如此,天下事尚且打理不完,他哪有必要再為一個粗鄙商賈女的事情費心?

唯有被人送出宮門的陳司醫有些茫然,他摸摸腦袋,又捏捏口袋,不敢相信自己今日進宮,白得了一根金條不說,居然還升了官?

內宦甚至奉承道:“以後要改口稱陳禦醫了,禦醫慢走。”

雪夜。

天色一黑,謝小盈在宮閣裏就開始打盹犯困。沒有電燈真是不行,她命人點了兩根嬰兒手臂粗的蠟燭,又把父親給的夜明珠擺出來,屋子裏還是黯然昏沉。謝小盈什麽事都不敢做,生怕太費眼睛,變成近視在古代可就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