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盈盈秋水(十九)

氣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任我行任大教主從來就沒有想到,自己在出來的第一刻,面對的居然會是來自於自己女兒手下的阻攔。他是一個十分看重權力的野心之輩,但他在片刻前還沒有忌憚到自己女兒身上,因為在他看來,盈盈是很優秀,但她仍然太年輕了些。

憑著自己的一番心意,就這樣直接地去挑戰東方不敗,太過魯莽也太過危險,他冒險在傷好之前趕來這裏,為的就是避免她陷入到更危險的境地裏。當然,他也需要她的幫助,來為自己奪回應得的地位,日月神教只能落到他的手裏。

他沉住氣:“那是因為盈盈不知道我還活著。”

他身後的向問天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是我怕被東方不敗看出什麽,所以才沒有將任教主的事情告訴任小姐……如果因此造成了小姐與教主之間的隔閡,那就是我的錯誤了……但不管如何,任小姐與教主大人,總歸是父女……”

最後一句話被他說的意味聲長,讓劍四面上的笑容更為和善起來,和善到了一種虛偽的地步。劍二的腳步沒有在這番話下移動一下,劍四也沒有制止他的橫加阻攔,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向問天威脅到,只摸了摸袖中的那些暗器,他漫不經心道:“沒辦法,誰讓我們一開始接受的就是‘死士’的教育呢?”

“我們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你所說的變通,”他注視著任我行,不曾為他的威勢震懾住,他一字一句道:“只用聽主人的話就行了。這就是我們生存到現在的意義。”

這是何等愚蠢的發言?更重要的是,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自己卻全然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般死板,向問天已經全數向任我行介紹了葉青手下的幾位手下,所以他也知道,劍四是那幾人之中最狡猾陰險的一個,是他全權策劃了現今江湖上的一切動亂,也是他將所有背叛了盈盈的屬下盡數殺死。

所以任我行不信他。

他的衣衫震動,吸星大法為他汲取的內力在經脈中湧動,他的目光綻放出神光,劍四卻一擡手,先他一步投出流星一樣的暗器,被打磨的鋒利的尖端泛著瑩瑩發綠的光,看模樣就是染上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劇毒。

“好膽!”任我行一聲大吼,他五指成爪,身形一晃,就欺身向前,一只手疾掠,就像是一只最為兇狠的猛獸,要將獵物開膛破肚地撕開!

劍四卻不接招,他本就不是那種硬對硬正面相抗的角色,他的身形像點水的燕,姿態不輕盈,但出乎意料地快,他往後退,另一柄劍就向前。猶如潛藏了無數冰冷的暗流,劍二帶著寒意而來,他攻勢淩厲詭奇,身姿卻是飄忽若魅,他腳步轉動,將任我行的攻擊強行拉去,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連連刺去。

“別跑!”向問天也一齊出手,他朝向劍四,一雙大掌淩空推出,刻意加大的掌風打落了投射而來的暗器。

劍四仍退。

“嘖。”劍三撇了撇嘴,只好挺劍而上。他知道自己同伴的性子,他們從前也合作過,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做。

外面在相鬥,裏面也一樣在比鬥。葉青看似防守得很艱難,但她的面上依然是一派平靜的從容,甚至還帶著點微微的笑意,她甩劍連出,明明後面沒有長出眼睛,但仍然將四方防禦得滴水不漏。

劍的弧度在她的周身劃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圓,一種圓融無暇的意境透出。東方不敗曾經見過武當清虛的劍,如果說那位掌教是用自己的劍劃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圓圈,那麽現在自己所面對的,就僅僅只是一個圓。

一個葉青以自身為中心畫出的圓。

東方不敗不知道自己的面上露出了何等的笑意。他穿著一身鮮紅的衣裳,這讓他在一片盛放的花圃當中也是最顯眼的一等存在,他的速度到達了生平的最頂峰,胸中湧動著一股炙熱沸騰的氣,他將自己從前小心看顧的花兒碾成紛亂的碎片,他在相殺,手中的細長的銀針刺出一點光,是他最極致最純粹的“意”。

有風平地起。這處的陽光熱烈而明媚,葉青甚至沒有擡頭,她垂下眼簾,用一種神乎明之的感覺來畫圓,她不焦躁不恐懼不急迫,仿佛要將一生的時間都用在這平平穩穩的“繪畫”上,好像連一直執著的再度穿越也被她忘卻了。太極陰陽的意蘊流入她的心間,恍然間,她似乎也融入了這股天地大道的境界裏。她好似明了“先天”,並與之渾然成一體。

更糟糕的是,她的內力反常的渾厚,風清揚曾經驚訝的,東方不敗也一樣驚奇。內力被牽引出體外,那種氤氳如水的波動折射出閃爍的光,東方不敗從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什麽美好的存在了——但他現在見到了。

他已知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的高爆發讓他無法如葉青這樣持久。他的心中生出了感動的嘆息,為了回報這種久違的深沉的動容,他只出了最後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