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盈盈秋水(完)

“大人!”他平靜的面上首次出現驚恐的顏色,任我行的目光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他對於這位女兒的下屬也不怎麽了解,所以也沒有多想,他只是被葉青的受傷吸引住了心神,原本激動無比的心情也尷尬起來。

他這才記起來,在她女兒的心中,他這位“失蹤”了十數年的父親應當是已經死去,並且此時此刻的交戰,其目的正是為了替他這位父親報仇。

葉青沒有說話,她只是皺著眉盯著他。

任我行眼神閃了下,剛想要說話,就聽見葉青十分虛弱的聲音:“去把東方叔叔……他好好安葬下去吧。”

任我行一皺眉,他是想要將這惦念了這麽久的仇敵挫骨揚灰的,他在西湖地底那種潮濕黑暗的地方蹉跎了那麽長時間,是對東方不敗的仇恨讓他堅持下來的……不過,算了,既然是盈盈打敗了他,就讓這閹人落地安葬好了,唉,畢竟是女子,居然還會對敵人擁有仁慈之心,今後也還要好好教導她一番。

“你、你受傷了嗎?”劍二擔心道。

葉青像是早有預料,她不在意地掏出錦帕,抹去那縷血痕,望了望這戰後的場地,她靜靜地往外走去。

任我行嘴唇抖動了一下,他有些拉不下臉面道歉,但他也沒有去攔住葉青的道路,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被留下來的劍二,一振衣袖,也隨之一起離開。

日月神教上發生的變故很快就傳入了正派聯軍當中,那山上的爆炸本來就瞞不過布置了哨子的正道。但發生在神教最深處的那一場戰鬥還是沒有多少人知曉,他們只是知道,除開被他們忌憚極深的東方不敗以外,居然上一代的任我行也不知從哪個旮旯裏竄了出來。平時的時候,他們倒是也有猜測兩代教主之間恩怨情仇的閑情逸致,但是等到就快要一觸即發的決戰的時刻,這變數對他們來說,不亞於一道驚天雷霆劈了下來。

任我行坐在最高處的教主之位上,他面帶寒霜,一對黑眉像是鎖鏈絞死,向問天垂著雙手就站在他的下方,即使是立下了解救教主這等大功的功臣,他現如今也還是一個字也不敢說。因為他知道,任我行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甚至是糟糕到了一定的境界——那群圍困在黑木崖下的武林人士都不能讓他這樣束手無策。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任我行語氣裏是深深的無力,他不死心問道:“平一指是這麽說的嗎?”

向問天不敢擡頭,他語音低沉道:“平一指說他學藝不精,只能做到現在這地步了。”

“哈!”任我行語音悲愴起來,他仰起頭,不讓人看他晶瑩的眼眸:“蒼天啊……蒼天你何其負我!”

他身形震動,聲音喑啞滄桑,竟似一下子老去了二十歲,原本黑色的發絲中也終於露出了稍許的灰白。

向問天不敢言。這日月神教代表了最大權力的大廳是如此冰冷,好似極寒的霜雪澆在了任我行的熊熊野心上,他搭在金色扶手上的手掌竟也像是耐不住這等嚴寒,瑟瑟顫抖起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十月的寒風從遙遠不知處的地方吹來,武林人已經進攻了幾次地勢險峻的黑木崖,態勢並不好,雙方之間都留下了不少的屍體。日月神教還好,他們本就有將黑木崖打造成堡壘的意圖,就是糧食的問題讓他們有些擔憂;而正教則不同,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人心在不斷的失敗中渙散,就算是少林武當,他們說出的話也沒有以往好使,一部分人開始有了退意。

就在這正魔雙方碰撞的最關鍵的時刻,葉青卻沒有與任我行他們一道坐鎮黑木崖,這場“戰爭”是她與她的手下挑起來的,但等到了爆發的時候,她卻是十分幹脆的甩手不幹……說也奇怪,任我行竟是沒有任何想要命令她的意思。

葉青又帶著她的三位劍侍來到了華山。風呼呼的吹,葉青穿上了厚重的貂裘,潔白的動物的毛皮將她死死地裹在衣袍裏,怕冷一般,她的面色極為蒼白,連雙唇也沒有血色,她懨懨地往上擡了擡眼皮,極為緩慢地往著後山的方向走去。這裏路程險峻,後面的三人更是一眨也不眨地盯住了她,像是怕一陣風就可以讓她跌落下去,他們的神色和她一樣的蒼白。

葉青沒等多久,在她鹿皮的靴子踏上思過崖的第一時間,上次受了驚的風清揚立刻就從一塊大石後跳了出來。他看著這樣一行的不速之客,審視的目光從葉青身後的三人的身上挪到了她貴氣卻虛弱的身形上。

之前想要說的話都被堵在肚子裏,他有些暗淡的眼眸一點一點地銳利起來,他冷冷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就算沒有在那夜裏見到與他試劍之人的真面目,但等到了葉青上來的第一瞬,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那人就是她了。他想了很久,但從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這人的狀態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