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①③(第2/3頁)

這毛不是拔下來就算了的,毛囊根處,連著長長的黏液細絲,有點類似藕絲,泛著幽幽的土黃色。

聶九羅呢喃了句:“我艹。”

***

被硬生生絞暈是一種很奇特的經歷,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體驗:有人會瞬間斷片,也有人會看到五顏六色,覺得眼前的畫面超美。

狗牙屬於後者一類,只覺得十分舒適,天光柔和,整個世界軟軟乎乎,像一塊可揉可捏的大肉,而他是個有彈性的氣泡,在這塊大肉上悠悠彈起、落下,復又彈起。

突然間,大肉倒卷,壁立千仞,成了轟然傾瀉而下的冰水,他打了個激靈,陡然驚醒。

是真的有水,聶九羅剛剛兜頭潑了一盆水過來。

透過眼睫毛上掛著的水珠,狗牙模模糊糊看到,她手裏拎了個已然潑空的、俗艷的紅盆,然後把盆往邊上咣啷一丟,扯了截衛生紙包住手、俯身拿起一只塑料拖鞋,大踏步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

缺氧的感覺還在,看人有點重影,狗牙晃了晃腦袋,再晃晃。

聶九羅說:“我問你,孫周的傷是誰搞的,是你,還是炎拓?”

一股子惱恨湧上心頭,狗牙梗起脖子,正要吐她一口唾沫,聶九羅手起鞋落,一鞋拖抽在他腮幫子上,抽得他臉都歪了:“問你話呢,誰搞的?不說是嗎?我抽到你說為止。”

說話間,又是一鞋拖下來。

片刻之前,她還溫柔地同他說話,問他“你的傷口,要不要包紮一下”,現下冷酷得簡直判若兩人。

狗牙挨了幾鞋拖之後,火沖上腦,吼了句:“就是老子,老子殺了你!”

很好,第一個問題有答案了。

“炎拓是幫你擦屁股的是不是?你在外頭搞出爛事來,他幫你收拾?”

狗牙渾身一震,沒有立刻回答,就是這一遲疑,鞋拖已經又抽了下來——狗牙的臉皮再糙再硬,這幾下子挨過,嘴角也已經被抽裂出血了。

他拼命晃著腦袋,試圖避開:“你是誰?你到底是什麽人?”

“第三個問題……”聶九羅空著的那只手按向他的胃腹,“興壩子鄉的那個女人,是在這嗎?”

狗牙腦子裏轟的一聲,全身的汗毛都奓起來了,他聽到聶九羅的聲音:“不說沒關系,才兩天,消化不完的,剖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她就把剪刀拿過來了,鋒利的刀鋒相擦相碰,哢嚓,哢嚓。

狗牙有一種恐怖的預感:這女人說到,真能做到。

他尖叫:“是是是!”

哢嚓聲停了。

屋裏靜得可怕,狗牙覺得自己的心都快不跳了:炎拓為什麽還不回來,這麽久了,也該回來了吧?

聶九羅緩緩在他身前蹲下,目光與他的視線相平:“最後一個問題。”

狗牙的嘴唇微微翕動著,極度恐慌中,他忽然走了神:在興壩子鄉的那片玉米地裏,有個荒廢的破廟,他曾進去看過,裏頭有一尊殘破的塑像,很美,但是細細端詳,總覺得很可怕。

聶九羅的眉眼和那尊塑像一樣生動,人也一樣可怕,不,她要可怕多了。

“你是地梟嗎?”

***

炎拓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過了夜半。

除了紅底白字的店名燈箱還亮著之外,場院內一片漆黑,連狗都不叫了——聽到車聲,它把腦袋略擡起些,又慢吞吞地、無趣地耷了回去。

炎拓停好車子,徑直走向房間。

離開之前,他記得洗手間自己是給留了燈的,而今漆黑一片,不過這也正常,狗牙一貫不喜歡燈光,說燈泡晃晃地掛在那兒,像個太陽,叫人惡心。

他打開門。

門開的刹那,他突然精神緊張:這屋裏不對勁。

是不對勁,很快,他就看出異樣來了:屋裏當然是一片漆黑,但在屋子的中央,有更黑的一團人形輪廓,搖搖晃晃。

他喝了聲:“誰?”

同時飛快地伸手撳下燈開關,為了方便住客,開關就設在進門右首邊。

燈亮了。

燈下有個人,居然是聶九羅。

她的狀態很糟,面目慘白,精神恍惚,衣衫不整,更可怕的是,她的臉上、身上都是血,連頭發上都是,打著結縷。

炎拓腦子裏一嗡:狗牙惹禍了。

看見炎拓,聶九羅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跌跌撞撞就朝著他過來,但她走不穩,只走了兩步就直挺挺栽了下來。

炎拓條件反射,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聶小姐,你沒事……”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上腹部輕微刺痛,像被什麽叮了一下。

他腦子裏警鐘大作,瞬間想起瘸腿老頭插進他脖頸的注射針筒:裏頭裝的不是普通的麻醉劑,一般來說,麻醉劑都是靜脈注射,很少肌注,因為肌注生效太慢,但那枚針筒裏的針劑,只推壓了那麽一點,還是肌注的方式,就讓他睡死過去幾乎長達十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