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③

蔣百川哈哈一笑:“氣,可不管氣不氣,事情不都已經這樣了麽。”

雀茶瞪他:“你這人,心可真黑。炎拓那夥人做事那麽狠,萬一報復上她,那可怎麽辦?你不是說她有用嗎,有用還把人給推出去陰了?”

蔣百川順手關了浴室燈,攬住雀茶的腰往樓下走:“你這就是不懂了,我手上是留了三個人,可什麽都問不出,抓來了又有什麽用?想釣大魚,得把水給攪渾了,把人放出去,就是為了讓這池子深水動起來。”

“再說了,怎麽能叫心黑呢?這麽一來,是把她給推出去了,可是我及時通知她,也承諾全力提供幫助了不是?只要她願意,在我這隨便躲多久,我菩薩一樣供著她。”

聶二是把好刀,可這刀只願待鞘裏,你想用她,還得征求她意見,用得太不順手了。

現下事態不明朗,對方什麽來頭他摸不準,能者多勞,推聶二出去試水最合適不過了,真是金子,不怕火來煉,不是的話,捧著供著也沒意思,興許她逼上梁山沒了退路,索性就下了水入夥、和他成一路人了呢?

正尋思著,手機震響,聶九羅那邊的消息過來了。

蔣百川看了雀茶一眼。

雀茶很知趣,扭過身子,後腦勺對著他,以示自己不會探看。

蔣百川點開消息。

——如果炎拓找到我了,我盡量自己解決。

蔣百川沒回復,盯著消息焚毀,鼻子裏哼了一聲,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厲害,這是不要他關照呢。

***

炎拓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像個花卷:被人抻擡彎折,捏出細細的褶,還小心地一片片粘上蔥花,以便看起來更加美觀。

下一步,就該上籠屜了,他想。

然而最終沒見到籠屜,反而是耳邊細碎的刀剪鑷聲漸漸清晰。

炎拓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從天花板上垂吊下的、不規則冰塊玻璃面的熔巖燈。

這是自己的房間。

時候應該是晚上,因為吊燈亮著,燈光是巖漿黃色的,這種燈,一旦亮起來就沒感覺了,炎拓還是喜歡它沒打開時的樣子:像塊懸空的但充滿科技感的石頭,水銀亮裏泛著冷硬的灰。

呂現正拿酒精棉片擦手,聽到動靜,向著炎拓一笑:“醒啦?”

這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中等個子,因著生活安逸,年紀輕輕,腰身已經有向遊泳圈發展的趨勢,他最大的特色是長了一張特討丈母娘喜歡的臉——談過三任女朋友,分手的時候,女方都是好合好散,但女方的媽媽無一例外傷感得不行,仿佛錯失的是多麽絕世的好女婿。

炎拓含糊地應了一聲,腦子裏空空落落,一時間想不起前情。

呂現說:“睡好幾天了。炎拓,你這趟可受大罪了。”

是嗎?炎拓開始想起一些事兒了:野麻地,帆布袋,雀茶手裏那只正對著他的、不銹鋼箭的箭尖,大頭往他身上亂蹬時腳上穿的球鞋的臟底,還有……聶九羅。

對,聶九羅。

想起這個女人,他就完全清醒了,目光也沉了下去。

呂現伸手點向他大腿前側、已經穩當包紮好的一處:“這一塊,不是鐵烙的吧?肉都壞死了,爛的那味兒,嚯,再遲兩天,都能長蛆。”

炎拓反胃:“描述得這麽詳細,你不嫌惡心啊?”

呂現興致勃勃:“不過,有個好消息。”

他朝炎拓傾下身子,拿手虛比右側脖頸到下巴頜這一塊:“這兒,有道傷口,疤是留定了。但是萬幸,沒上臉,一般看不見,即便看見了,也無損你英俊的小臉,反而憑添男人的英豪氣概。”

炎拓:“滾你的蛋。”

呂現驚訝:“介意啊?那也沒事,人到中年,你就留一把大胡子,胡子一多,也就蓋住了……”

他及時刹了口,因為炎拓的兩只手已經撐在了身側。

根據經驗,炎拓做出這種姿勢的時候,下一秒多半是要起身,而自己也多半要挨揍——當然,他現在身上有傷,八成是做做樣子。

呂現見好就收,撳下脖子上掛的無線呼叫器:“林伶,炎拓醒了。”

那頭幾乎是立刻傳來林伶的聲音:“好,我馬上過來。”

呂現朝炎拓擠了擠眼睛,著手收拾藥箱,準備功成身退,炎拓忽然想到了什麽:“林姨呢?”

呂現頭也不擡:“你說我女神啊?去農場了。”

炎拓沒吭聲。

他老爹炎還山當年生意越做越順,也隨大流熱心慈善事業,設立了一筆助學金,呂現就是受益人之一,他是學醫的,學成之後在大醫院歷練,同時受雇於炎拓的公司,這人很聰明,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用他的話說,有錢人、大公司嘛,免不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操作,必要時需要私下的醫療救護,投桃報李,他是助學金造就的,而今以自己的所長作回報,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