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⑦(第2/3頁)

下方的空地上沒有人,能看到一灘血以及很粗的一道、由這攤血延伸出去的愈遠愈淺的血漬,很顯然,是熊黑把人拖走,林喜柔也跟著走了。

林伶對著那灘血站著,努力說服自己:這一定是壞人,害過林姨,所以林姨狠狠地動私刑報復了回去——私刑當然是違法的,但是大人之間的事,太復雜了,也許……也許林姨也是沒辦法。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馬轉身上樓、走出那道鐵門,當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發生過,但雙腿不聽使喚,打著顫走下平地、又繼續往裏走——她想知道那個男人被拖到哪裏去了,林姨吩咐“要留口氣”,是想學電視裏那樣,留著這個人的命、長久折磨嗎?

又或許,是她內心裏,實在不相信林姨會做這麽可怕的事,一定要眼見為實,看到了才肯死心。

負二層占地面積不算小,分不同區塊,有儲物室,也有培養室,不過很多還沒完全建好,走廊岔口很多,林伶也不知該往哪拐,亂走一氣之後,前面是個培養室,沒路了。

林伶試了一下門把手,居然擰開了。

她不知道燈在哪,只能就著走廊的燈往裏看。

首先聞到的,就是泥土的味道,這間房中間有一大片區域沒有抹水泥、鋪地坪,就是地下土壤的原生狀態,等分成三塊,每一塊有單人床板大小,上頭罩著拱形的塑料棚,很像常見的塑料大棚的迷你版。

三個迷你塑料大棚也不是緊挨著的,兩兩之間隔了約莫半米的距離,用紅磚鋪了步道。

真奇怪,是什麽金貴的中藥材要種到地下、還用膜圍護?林伶雖然對中藥材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萬物生長靠太陽”,沒聽說過在這麽深的地下室種東西的。

她走到離門最近的那個塑料棚前,蹲下身子,掀開塑料膜朝裏看。

空空的,像是種子還沒頂芽破土。

又掀開第二個。

還是空空的。

事實上,第二個不是空的,如果她看得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泥土之下有輕微的拱動,頗似下頭藏了條巨大的蚯蚓。

她掀開最後一個。

剛一掀開,就嚇得全身一個激靈,倒不是如何害怕,而是猝不及防:裏頭睡了個赤裸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平躺著,雙手張在身側,面目蒼白,長得很醜,眉骨凸出,鼻子寬下巴短,乍看跟返祖猿人似的,人顯然活著,因為有呼吸,而因為土壤松軟,身體大半陷進土裏,所以打眼看上去,像片會喘氣的浮雕。

怎麽睡這兒了呢,還不穿衣服?林伶覺得羞恥,但出於青春期少女的好奇,忍不住瞟了兩眼女人的隱秘部位。

是廠裏的工人,跑這偷懶睡覺來了?可誰會這麽個睡法啊,變態吧?

林伶又害怕起來,腦子裏有個聲音說:算了算了,趕緊走吧。

她慌裏慌張起身,也是闔該倒黴,蹲得太久,腿有點酸,起得又太猛,一下子失了重心,栽進塑料棚裏,忙亂間拿手一撐,入手一片冰涼柔軟,撐那女人腿上了。

這一下,那女人顯然是被擾動了,喉嚨裏“嗬”了一聲,並未睜眼,但上半個身子離地足有40度夾角。

借著外頭的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的後背上——也不止是後背,一直延伸到腰際——長滿褐紅的、從土裏抻拉出的粘液血絲,密密蓬蓬,怕是有成千上萬根。

粘絲的另一頭沒在土中,而隨著女人的坐起,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腐臭味湧了過來。

林伶腦子裏一片空白,直接嚇懵了,過了一兩秒,張嘴就待尖叫——

有人自後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拽到了一邊的角落裏,林伶只覺得一頭撞在堅闊的胸膛上,耳邊響起低低的聲音:“別叫,有人來了。”

炎拓?

炎拓怎麽在這?

林伶愣愣攥著他的胳膊,聽到他砰砰的心跳聲,擡頭看他的臉,那時候的炎拓大學還沒畢業,尚未完全褪去青澀,但已初具男人的模樣,他表情很凝重,還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

的確有人來了,隨著腳步聲漸近,走廊裏的燈盞盞滅掉,熊黑的聲音傳來:“燈我都關了啊,門也帶上。”

說話間,他的腦袋探了進來。

林伶緊張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好在熊黑只朝幾個塑料棚掃了一眼、壓根沒注意陰暗的犄角旮旯,很快就帶上了門。

裏外全黑了,腳步聲也聽不到了,屋裏安靜地像地下墓穴。

林伶好久沒和炎拓說過話了,然而,這突如其來的遭遇和此刻共有的秘密,讓她覺得炎拓親近起來,她顫巍巍地、耳語般問他:“這是什麽啊?”

黑暗中,她聽到炎拓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

……

農場的遭遇,開啟了後來她和炎拓合作的第一步。

——如果不是那回……農場地下的鐵門沒鎖、我又好奇走進去了,我現在,過得會不會比較自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