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①②

聽到邢深的聲音,聶九羅松了口氣:這語音語調,中氣還都挺十足的,應該是沒事。

她放慢腳步,手電加档,向著邢深的所在照了過去。

還行,身上濕濕嗒嗒,沾了些草灰,人有點狼狽而已,螞蚱縮在邢深身後,匍匐著基本不動——大概是怕動了會惹她注意。

邢深微笑:“我就說螞蚱是見了誰嚇成這樣,聞著你的味兒,隔了十米遠,它也會嚇尿褲子。”

就如同少林弟子想下山闖江湖得先打“木人巷”,要想成就瘋刀,最後一關就是拿地梟喂刀,古時候頂著“瘋刀”名頭的,至少要單人匹刀放倒三只以上的地梟。

聶九羅在蔣百川的安排下,寒暑假高強度集訓,練身手、練刀,十三歲耍詐壓過了老刀,十五歲刀成——螞蚱在她手上,“死”過三回不止,於螞蚱來說,她是真正的索命閻羅。

所以條件反射,見她就怕。

邢深曾經觀戰過一次,那時他眼睛還沒瞎,整場看下來,血脈僨張,他最欣賞聶九羅的不是她的技藝,而是那股狠烈的勁頭。

然而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了雕塑、需要長年累月的磨性子,他覺得聶九羅身上的那股烈性逐漸消失了,她只想做個普通人——邢深覺得太可惜了,普通人不多你一個,你有這天賦,為什麽白白浪擲呢?瘋刀蒙塵,還叫瘋刀嗎?老話說,瘋刀遇上狂犬,必有傳奇,可瘋刀都歸鞘藏匣了,還能成就什麽傳奇呢?

他曾請蔣百川想辦法,蔣百川拒絕得很委婉:“現在這種情況,又沒什麽特別的事,只要聶二肯時不時幫個忙,也就足夠了。邢深啊,時代不同了,人總得融入生活嘛。”

融入生活,三餐飯飽倒頭就睡無聊無趣的生活,有什麽好融入的?

有時候,邢深覺得自己真是生錯了時代,能成就傳奇的人,如今只能在遊戲裏過過傳奇的癮——因為這雙眼睛,他還沒法過癮。

……

聶九羅走過來:“早知道你自己就能搞定,我也用不著趕這麽急過來了。”

說話間,目光四下掠掃:“老刀呢?”

***

老刀倚躺在河灘邊上,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得嚇人,伸手在他鼻端探很久,才能探到微弱的一絲呼氣。

聽說是腦袋受重擊,聶九羅也不敢做什麽:這要是皮肉傷,她還能幫著裹紮處理一下。

但腦袋……

算了吧,交給專業急救人員好了。

聶九羅先給蔣百川發了條消息,說了一下這頭的態勢,然後淌水進到車裏,找到邢深的手機,讓他以車禍的名義撥打急救電話——這地方距離市區太遠,她估摸著,救護車再快,也差不多得四十分鐘。

候著電話打完,她才問邢深:“炎拓的那個同伴,是人是梟?”

邢深沉吟了一下:“沒有梟味,應該是人。大概率跟炎拓一樣,也是倀鬼。不過那人挺狡猾的,閉氣裝死,把我和老刀都騙過去了。還有螞蚱,該上的時候畏畏縮縮,不然也不至於那樣……”

他擡手示意了一下躺著的老刀。

聶九羅差不多對發生的事有個大體的輪廓了:“那個炎拓……沒動手攻擊你們吧?”

“螞蚱放倒他了,他想動手也沒機會。應該就在附近,你過來的時候沒注意嗎?”

聶九羅:“沒有。”

停了會又補了句:“忽然看見螞蚱躥過來,就跟來了。”

邢深俯下身子,向著螞蚱伸出手,螞蚱溫馴地把右爪搭上去。

他聞了聞氣味,並不著急:“跑不遠,估計倒在哪了,等蔣叔他們到了,周圍找找就是。”

聶九羅沒吭聲,孫周被狗牙傷了之後,雖然跟個樹懶似的反應遲鈍,但好歹“撐”了一段時間,還能自己開車去醫院和回酒店,這或許跟狗牙已經“人化”、獸性變弱有關——螞蚱不同,它就是獸,被它撓傷或者咬傷,生理上的不適會出現得很快。

邢深就是仗著有螞蚱這張牌,才會有恃無恐、突兀挑釁。

她頓了頓才說:“你放螞蚱傷人啊?”

邢深反問她:“不應該嗎?那是人嗎,那是倀鬼。你想想華嫂子、瘸爹、我們丟了的那三個人,還有老刀。要不是考慮到還得留下他、去跟對方談條件……”

聶九羅冷笑:“要不是考慮到這個,就殺了他了是嗎?”

邢深聽出她語氣中的譏誚之意,面色一窘,岔開話題:“那倒也不至於。阿羅,你說……那個人有什麽特別的,為什麽螞蚱不攻擊他呢?”

聶九羅也想不通:要說是螞蚱老了、鬥志漸退了,對付起炎拓來,可一點沒手軟啊;要說是那人身上帶了什麽克制地梟的利器,為什麽厚此薄彼,不給炎拓也帶一個呢。

她淡淡回了句:“不知道,問那個炎拓唄。”

邢深嗯了一聲:“這小子嘴嚴,不過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