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①②(第2/3頁)

聶九羅心中一動,手電光微微上掠,籠住邢深的小半張臉。

他沒戴墨鏡,眼睛裏一片漠然,毫無神采,嘴唇輕抿,唇角微微向下——印象中,邢深總是在笑的,笑得溫柔和煦,很容易讓人忽視他還有另一面。

上一次他出現這種表情,是在她發怒摔砸了塑像之後,那之後不久,他的眼睛就瞎了。

對自己都這麽手狠的人,對別人,只會更殘忍。

聶九羅手指微松,讓那片光落到低處,說了句:“你們就是在這一塊對上的是嗎?我周圍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

“四周”非常幹凈,除了車轍印和一雙落下的童鞋之外,沒什麽新發現。

螞蚱很想去把鞋穿上,但不敢,有聶九羅在的場合,還是緊挨著邢深站比較安全。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車聲,救護車該從城裏來,這方向是反的——聶九羅看了眼時間,蔣百川說過會遲她半個小時到,她跟司機約的也是半小時。

她把手電光調到強档,朝天劃了兩個圈,半為確認身份半為給出定位,過了會,不遠處也打起朝天的電光,劃了三個圈。

這叫“接二連三”,對上了,來的是蔣百川的人,兩輛普拉多,一前一後,漸入視野。

聶九羅跟邢深交代:“我從南邊走,我的車也快到了,車到之前,讓他們別往南邊去。”

這是不想跟閑雜人等打照面,邢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

聶九羅原路返回,快到先前見到炎拓的那一處時,聽到手機的持續嗡響。

她加快腳步,近前時不覺錯愕。

炎拓居然不見了。

手機就在腳邊,她撿起了看,打電話的是個叫“熊黑”的,聶九羅略一遲疑,電話接通,送到耳邊。

那頭的熊黑暴跳,同時如釋重負:“你丫肯接電話了?哪呢你在?我特麽東頭都轉遍了。”

聽不懂,也不便發聲,聶九羅掛斷電話,再一看來電記錄,十九通未接電話,都是這個叫熊黑的人撥的。

她把手機關機,揣進兜裏,循著血跡和斷草的痕跡往前找:如果沒外人幫忙,被螞蚱傷過的人,走不遠的。

果然,在離著原位置百多米的地方,她看到了炎拓,他蜷縮在地,呼吸急促,一直拿手去扒拉心口,然後踉踉蹌蹌,直起了身子向前,沒走幾步,又是雙腿發軟,滾倒在地,仰面朝著天大口呼吸。

聶九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手電光太刺眼,炎拓被刺激得眼皮發抽,好在還認得出她,他擡起手,一把抓住她大衣的衣角:“聶小姐,我還有……要緊事做,不能出……出事。”

聶九羅拈起衣邊一抽,就把炎拓的手給甩落了:“你不能出事,關我什麽事。”

炎拓顱腦發脹,只覺得天晃地搖的:“你幫我……離開這裏,你開……條件,我真的……不能再被板牙……關,關起來。”

他不蠢,聶九羅到了,遠處又隱隱傳來車聲人聲,這是板牙來人了。第一次落在這些人手裏,他僥幸被救了;第二次,絕沒有那麽容易了,他也許會被關很久很久,三五年都不見天日,還可能會永遠消失。

他不能出事,他們家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聶九羅站起身。

炎拓擡眼看她,視覺已經扭曲的關系,他覺得她好高,又很遠,遠到不可及,帶給他沉重的壓迫感——命運真是喜歡播弄人,他第一次栽進板牙,是她送的,第二次,走向如何,又在她一念之間。

他盡力說了句:“聶小姐,我真的沒害過人,也沒傷過你的……”

胸腔內一股氣血翻騰,傷口處像是有群蟻紛爬,後頭的話,難受到再說不出來了。

聶九羅垂眼看他,心裏頭天人交戰。

從理論上說,對方綁了板牙那麽多人,板牙留下一個炎拓,去跟對方講條件,也無可厚非。

但他連地梟是什麽都不知道,看起來,真就是一個小角色。而且,真把他丟給蔣百川他們,他一定會很慘,不止掉一塊肉那麽簡單了。

最重要的是,以他和她現有的接觸看來,他確實恪守著什麽,並不像是真的在為虎作倀……

不遠處,突然傳來車笛聲,她的車也到了。

這聲響像是一下子推湧著她做了決定,她回身看後方:這裏距離老刀出事的地方很遠,中間又有禾草掩映,即便是邢深的眼睛,也鞭長莫及。

她向車子招了招手,又往路堤下一處位置指了指。

那個位置,恰好截斷那頭的視線。

這是要開下來嗎?好嘞!

司機很高興地照辦了,只要錢給得到位,他的服務就可以很到位。

聶九羅俯身跪地,在炎拓傷口處抹了一手血,又扯下幾條衣裳碎布,然後把大衣脫了扔給他:“我拖不動你,想走自己起來,把上身包上,別引人注意,馬上上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