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①

一大早起來,雀茶先忙著做飯,十多個人的餐食,只靠一個電磁爐。

簡陋是簡陋了點,她安慰自己,畢竟是過渡期嘛。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她被通知盡快離開別墅、去新地點與眾人匯合,到了才知道,是老蔣一行人在外出了事。

具體什麽事,沒細說,只是讓她把手機交了,一是怕被定位,二是萬一蔣百川打電話過來,由他們斟酌應付。

她隱約覺得,應該是炎拓被囚禁那件事的後續。

***

新住處是位於城郊、剛轉手的一家小型服裝加工廠,下家出於種種原因,推遲了接手時間,廠子憑空空出兩個來月——余蓉他們也不知打哪知道的消息,托人從中周旋了一下,只花了點小錢,就拿到了這兩個月的使用權。

一行十多人,包括隔天趕回來的邢深,就這樣在廠子裏暫住下了。

落腳點是有了,但相比別墅,真是天壤之別:沒有獨立的洗手間,得去公共廁所;隨便找間屋,插上電磁爐就是廚房;什麽都得自己來,再也不能依賴家政……

所有人都有事忙,只雀茶是個閑人,所以做飯這事就交給了她,好在她雖然十七歲就跟著蔣百川過上了闊日子,但她喜歡烹烹煮煮、常變著花樣給蔣百川做吃的——這差事,也算用人得當,不至於累著她。

……

粥鍋翻沸,是煮得差不多了,雀茶戴上隔熱手套,把鍋端了下來:米粥真香啊,她還特意加了點鮮百合,聞上去透著一股子清甜。

不知道老蔣現在何處、今早吃的又是什麽——雀茶有點擔心,又好像不是特別有所謂,套句網上的說法,愛會消失的吧。

反正,她現在對蔣百川,早不是十七八歲時那種迷戀至極的喜歡了:當年的蔣百川,在她眼裏是焦點,是依靠,甚至是驕傲,現在,也就是個普通的雞肋老男人罷了,只要他在,她就跟他過唄。

她忽然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如果蔣百川死了,她會重新開始、收獲新生嗎?

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雀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有的沒的都給晃出去:老蔣是她自己選的,這麽些年,人家對她也不差,她怎麽能這麽喪心病狂呢?

身後傳來踢踏踢踏的鞋子聲,山強從門口探進頭來:“茶姐,是能吃飯了嗎?你都不知道,累慘我了。”

雀茶嗯了一聲:“你坐著去,我給你盛。”

話剛落音,外頭又飄進大頭的聲音:“雀茶,也給我盛一碗啊。”

雀茶皺了皺眉頭。

給山強盛她沒問題,山強早上起來要幫余蓉“熱鞭”,上百鞭甩過,胳膊抖得擡不起來,給山強幫點忙,她權當照顧殘障了。

可你大頭憑什麽呢?

從前大頭對她,就很是陰陽怪氣,話裏話外,透著她只不過是蔣百川“小情兒”的感覺,但也就嘴上陰陽,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蔣百川不在,他忽然有點沒皮沒臉討人嫌。

雀茶心裏膈應,又不好撕破臉,只好一邊嫌惡,一邊把湯粥給兩人端出去。

外頭是加工間,設備還保持原樣,一台台的縫紉機齊齊列放,墻角堆著布匹衣料,墻上高處,還掛著用以激勵工人的“勤奮務實、開拓進取”的大紅條幅。

山強和大頭兩個,拿縫紉機當桌,正湊在一處說話。

山強:“可了事了,我的天,可把場子交出去給變態了。”

大頭:“哪個變態?余蓉啊?”

山強:“嗐,兩個,都齊了。”

雀茶正擱下粥碗,聞言不覺蹙眉:“你們這樣背後講人家,合適嗎?”

老實說,雀茶第一次見余蓉,也嚇了一大跳。

怎麽說呢,余蓉不像個普通意義上的女孩子。

她二十五六年紀,長得又高又壯,皮膚曬得黝黑,胳膊腿上甚至練出了賁起的肌肉塊,剃了個光頭,腦袋右側紋了條盤纏的蜥蜴,鼻子上打了鼻環,舌頭伸出來,正當中一顆鋥亮的舌釘。

這不都是酷刑,給自己找罪受嗎?雀茶看著都替她疼。

後來聽說,她先前在泰國工作過,可能都是跟外國人學的吧,不是說國外的這種另類文化挺盛行麽。

余蓉的性子有些孤僻,雖說同處屋檐下好幾天了,雀茶跟余蓉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不過,她對余蓉感覺不壞,甚至對兩人之間的這種差異覺得新奇:同是女人不是嗎,年紀差得也不算特別多,但人生可謂是天差地別了。

大頭斜了眼看她:“你不覺得余蓉怪嗎?那是女的嗎,哪個男的會要那樣的女的?”

雀茶呵呵了兩聲:“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肯定看不上你這樣的男的。”

說完了板起臉,收起托盤就走。

山強在邊上吃瓜看戲,笑得前仰後合。

大頭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冷冷看雀茶離去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地抽了一抽:“囂張什麽啊,你男人還指不定回不回得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