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⑧

聶九羅也沒辦法,盧姐是“以形補形”的忠實追隨者,堅定地認為骨折就應骨來補,變著法兒給她燉各種骨頭湯,豬牛羊一個都沒放過,喝完一碗還給再盛一碗,仿佛喝下去的湯水多一倍、胳膊痊愈的進程也能快一倍似的。

她問:“都聊什麽了啊?”

炎拓長話短說,把設想的計劃給她復述了一遍。

聶九羅有點驚訝:“這麽快?”

又說:“慢的話十天,最快一周,那我幫不上忙了,那時候,我剛扔拐杖呢。”

炎拓心頭一暖:“你還想過幫忙?”

他對聶九羅的“獨善其身”是領教過的,說真的,她光能動動想幫忙的念頭,他都覺得很難得了。

聶九羅跟陳福和韓貫交過手,這兩個算是戰鬥力強的,所以如果身體允許,這種事對她來說不算難:“是啊,你們可以把五個裏最棘手的那個交給我,興許我都不用動手呢,笑嘻嘻地就放倒了。”

言語間有點遺憾,又是她能揮灑演技的舞台,可惜了,被胳膊拖累了。

頓了頓問他:“你縮被窩裏,門關好了嗎?”

真是她的風格,上次知道他在跟蹤,提醒他手機靜音和別穿大衣,這次,又關心他門戶。

被窩裏有點悶,聲音被絲綿裹就的小空間罩捂,炎拓笑:“關好了。”

自打上次林喜柔突兀地在他房間出現,他就尤為注意:電腦裏存著的文件都用粉碎機徹底刪除,應用程序該卸載的卸載,瀏覽網頁記錄全部清空,睡覺前不但反鎖上鏈,還在門後放了一個迷你防撞頂阻門器。

“那窗戶呢?說不定有人已經悄無聲息從窗子裏進來了,就趴在你床上聽呢。”

炎拓沒好氣:“別嚇人行嗎?”

話是這麽說,還是忍不住從被子底下掀開縫,兩邊都瞧了瞧。

哪有人,他的窗戶關得好好的!

聶九羅在那頭咯咯笑:“是不是掀被子了?”

炎拓正想否認,她又說:“光看兩邊不行,得往天花板上看,狗牙能爬墻——興許你那天花板上,現在有人在爬呢。”

炎拓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她,但是兩秒鐘之後,還是掀開被子,又看了眼天花板。

幸好沒有。

他重新縮回被窩。

聶九羅笑夠了,說回正題:“七到十天,那你這段時間,要特別小心。有時候越接近目標,出事的風險也就越大。”

炎拓苦笑:“哪天不小心?”

七到十天,不止是解脫林伶、許安妮她們,也是解脫他自己。

話說得差不多了,論理該催她趕緊休息,炎拓想是這麽想,話到嘴邊,也不知怎麽的,就成了:“你做的擺件和車掛……”

聶九羅:“怎麽了?”

炎拓卡了殼,原本是想說真的做得很好,又覺得這樣太沒話找話,於是改口:“你考慮做定制嗎,我有個朋友看了,覺得很喜歡……”

“不考慮,不認識,沒興趣,忙。”

還真是幹脆,炎拓好一會兒才開口:“那要是我想再做一件……”

“你做啊……”

炎拓豎起耳朵聽她回答。

等了幾秒,她才說:“那要看你做什麽了,還有,我很貴的。”

這意思是,對他可以考慮?

他說:“這種純手工,又是定制,貴是肯定的,你殺我一兩刀行,別逮住了拼命薅,那可沒回頭客了啊。”

殺一兩刀行,這是默許她溢價了?

聶九羅笑,身子往下倚了倚,一邊聽耳機裏的聲音,一邊彎起食指,指甲輕輕蹭擦羽絨被面上盤織的暗花:“定制什麽?”

“上次送你回去,很喜歡你的那個院子。”

這些天,他時常想起那個院子。

明明處在鬧市,卻鬧中取靜,帶點舊,但不陳舊,鴿灰色的墻磚,微微翹起的飛檐角,雙扇的老木頭對開門,推開時,帶吱呀一聲響,響聲悠悠的,仿佛無論多長的年月,都碎碎碾在裏頭了。

一腳跨進去,就是小院,三合院,院子裏有花有草,一年四季都不缺顏色,他最喜歡角落裏那棵白梅,一樹花,一樹擠簇的熱鬧。

而正房的二樓就是她的工作室,窗很多,格格推開,站在樓下仰頭,能看見影綽的雕塑。

……

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美好而又安靜,是暗處一抹柔光,惡浪裏一汪凈水,紅塵中一方靜謐小世界。

聶九羅想岔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房子?那買啊,你又不差錢,西安是古城,應該也有這樣的院子。”

炎拓:“沒有一樣的。”

沒有,沒有和她一樣的,沒有梅花,也沒有雞湯煨的、藏著薄薄荸薺的小份龍須面。

聶九羅說:“那你別惦記我的,我不會賣的。”

炎拓哭笑不得:“知道。所以,能定制嗎?”

“要多大的?”

炎拓想了想:“院子的微縮版,太大了笨重,太小又沒感覺,可以同比例縮到半米長寬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