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①②

聶九羅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邢深,蔣叔不在,你負責一切。計劃也是你和炎拓一起定的,你現在的想法是什麽?”

邢深說:“我覺得炎拓應該是出事了。我見過他,這個人說話有條理,腦子也清楚,他不會不明白這種時候失聯意味著什麽,能和我們聯系,他早聯系了,這麽久沒消息,要麽是被控制住了,要麽就……死了。”

聶九羅沒說話,她覺得“死了”這兩個字,真是又輕飄又陌生。

邢深繼續往下說:“現在大家的意見不是很統一,一半主張繼續,因為前期做了太多準備工作,放棄的話不甘心;一半主張收手,怕被反獵。我個人是想繼續的,但出於謹慎,要向你打聽一下——炎拓是你擔保給我的,這個人嘴嚴嗎?萬一被控制,他把計劃供出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聶九羅說:“你等會啊,給我點時間,讓我想一下。”

她扶住工作台的邊沿,慢慢一步一步,走到靠近閱讀燈的沙發邊坐下,沙發墊軟綿綿的,三面包,人坐進去很有安全感。

她閉上眼睛,想了又想,空氣裏滲著輕微的泥塵味,泥塑泥塑,說到底,打碎了也就是土。

起自土壤,廢棄了之後,又歸於土壤。

她說:“首先,我同意你的看法,他是出事了。他之前就跟我提過,說這一陣子幹預了太多事,有危機感,還說,回去之後,林喜柔話裏有話地敲打過他。但是,他應該不是因為這個獵梟的計劃暴露的。”

邢深心頭一松:“這麽肯定?”

“你把你自己代入林喜柔就明白了,如果我是林喜柔,發現了炎拓有這個打算,我一定會將計就計、實施反獵,而反獵最重要的前提,是麻痹你們、讓你繼續行動。那個手機確實是無法接通了?”

邢深下意識點頭:“是。”

“手機一斷,不就打草驚蛇、明擺著告訴你出事了嗎?林喜柔不會這麽蠢,所以手機這個事,我覺得不是她搞的,是炎拓自己。簡單說就是,他因為別的事情暴露了,但他掩護了這個計劃。”

那就是說,行動目前還是安全的了?

邢深長長舒了一口氣。

“其次,你問我他嘴嚴不嚴,我覺得是嚴的。兩個原因,第一是,他曾經被板牙抓過,關了一段時間,你們也沒少打他,他招了什麽沒有?”

邢深啞然,還真沒有。

“第二是……”

說到第二時,聶九羅忽然想起之前在安陽,她告訴炎拓許安妮已經懷孕了,炎拓臉上的表情。

當時,她覺得許安妮只是個與己無關的、可憐的陌生女孩,可炎拓,已經在想著怎麽救她了。

“第二是,炎拓不是一個自己死、就拉別人共沉淪的人,他是那種,即便自己掉進陷阱、沒指望了,也會把別人往上托舉。所以,如果他暴露了,他不會攀扯別人,如果他真完了,他也會希望完蛋的只是自己,能得救的人依然能夠得救。”

邢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阿羅,你給他好高的評價。”

聶九羅垂下眼簾:“這不是評價,陳述事實而已。”

邢深:“那你覺得,他死了嗎?”

聶九羅心內一悸,這個她分析不出來,也不敢想:“你覺得呢?”

邢深猶豫了一下:“以林喜柔那夥人行事的殘忍,直接把我們的人吊死風幹,我覺得,她對待身邊的人背叛,也不會手軟的——如果他死了,那我們無能為力。如果他還活著,我覺得……最好盡快行動,手裏有足夠的籌碼,才好交換。”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聶九羅總覺得這麽做似乎有什麽風險,不過一時也捋不分明。

她定了定神:“你給林喜柔發消息,說可以換人,她回復了嗎?”

“回了。她問我們,誰殺了韓貫,以及,陳福還活著嗎。”

韓貫?

聶九羅霎時間耳膜嗡響,以至於邢深後面還說了些什麽,她完全沒聽到。

韓貫是炎拓處理的,她記得炎拓說處理得還算幹凈,韓貫的屍體焚燒過後扔進了機井。

眼見為實,林喜柔知道韓貫死了,看來屍體已經被撈出來了,炎拓偏又在同一時間失聯……

她手足冰涼,如果是因為這件事,那炎拓糟糕了,徹底糟糕了。

“你怎麽回復她的?”

“還沒回,反正是他們在問,他們能等。”

——她問我們,誰殺了韓貫,以及,陳福還活著嗎。

上來就這麽問,說明林喜柔已經知道韓貫他們是撞上纏頭軍了——不過也不奇怪,只要看過韓貫的殘屍就會知道,他是死於纏頭軍的手法。

***

第七天,早飯時間。

林伶一進餐廳就覺得氣氛不對,林喜柔和熊黑都在,但面前的早餐絲毫未動,兩個人,一個眼神可怖,一個面色尷尬。

這低氣壓是有原因的,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邢深那頭有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