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①③

林喜柔出現的那天,距離炎拓被關,已經足有半個月了。

那之前,熊黑已經五六天沒出現過了,馮蜜職責所在,倒還是如常過來,但神色裏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和他說話的時候,極其警覺,會突然間全身繃緊、像狼一樣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炎拓懷疑,是邢深已經行動了,但他不敢問,連話頭都不往那個方向引。

他理應什麽都不知道。

……

那天,馮蜜正隔著鐵柵欄跟他說話,說著說著,忽然盯住了他的臉:“炎拓,你胡子長出來了。”

炎拓自嘲地笑:“你才注意到啊,也不說給提供個刮胡刀,朝那幾個大哥借,沒一個人理我。”

馮蜜咯咯笑:“誰敢借刀片給你啊,沒事,我幫你刮。”

她開鎖放他出來,讓他坐到小客廳中央的椅子上,沒剃須水,就用肥皂沫代替,然後取出隨身的袖珍小折刀,俯下身子,仔細地、一下下幫他刮。

那兩個當值的一來覺得小折刀操作不可行,二來覺得新鮮,也湊近來看,還指指點點地讓馮蜜輕點、說再往下就要割出口子了。

有一瞬間,炎拓動過搶折刀的念頭。

但很快放棄了:他沒見識過馮蜜的身手,她做事嫌累、跑步攆不上他,不代表她沒戰鬥力,這也是他為什麽建議邢深行動時盡量偷襲且使用電擊設備——硬綁的話成本太高,失敗的幾率也大,又不是切磋比武,講什麽光明正大呢。

再說了,這把折刀太小,即便他制住馮蜜,邊上那兩個人呢,還有兩個當完值在隔壁睡覺的人呢?而且,他身上帶銬,真打起來,沒法發揮。

所以一直安靜地坐著。

刮好之後,馮蜜滿意地左看又看,又問那兩人:“有小鏡子沒有?給他看看效果。”

其中一個囁嚅:“我們男的,誰帶那玩意兒。”

另一個機靈點:“手機相機唄,自拍模式不是一樣效果嗎。”

正說著,外頭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鑰匙轉動的聲音,再然後,門推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林喜柔和熊黑。

林喜柔的臉色很蒼白,眼神疲憊,這一陣子不見,她憔悴了很多。

她走進來,說了句:“沒相幹的人出去。”

熊黑馬上趕人:“你倆,把那倆叫上,滾滾滾,滾遠點。”

四個人,清醒的和懵逼半醒的,很快就都出去了,屋裏只剩下林喜柔、熊黑、馮蜜,以及坐在椅子上的炎拓。

炎拓覺得有些不對勁,上一次,林喜柔翻了臉,但至少熊黑還是客氣的——這一次,連熊黑的眼神都冷下去了。

他不安地笑了笑:“林姨。”

林喜柔也笑,笑著笑著,驟然變色,擡起手,一巴掌向著他的臉扇了過來。

這一記尤其重,是炎拓生平以來,頭一次領教林喜柔的力量,他只覺得腦子裏重鈍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本就不是很穩,沒能吃住重——他連人帶椅子砸倒在地,眼前一陣陣發黑。

睜開眼時,看見林喜柔穿的高跟鞋,這雙鞋的側邊綴著鑲鉆的流蘇,在陽光下穿一定很好看,流光四溢,仿佛腳踝上鑲了爍動的日光。

馮蜜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旋即退開了兩步,以免站得太近礙事。

林喜柔說:“拉起來。”

熊黑跨步上前,把炎拓連人帶椅子拽拉放正,椅子經這一摔,更歪了,人坐上去,顫巍巍的,搖搖欲墜。

炎拓擡眼:“林姨,你……”

臉上又挨了一記,這一次,與其說是巴掌,不如說是拳頭。

他又摔了,再次砸落地上,鼻子開始冒血,溫熱的血流過人中,又淌過嘴角。

林喜柔在他面前蹲下,聲音很輕,但他被打之後,耳膜一直嗡響,每一個字落下,都像是雨點敲下。

“林伶不見了,炎拓。不止林伶,我還有幾個同伴,也不見了。你知道這事嗎?”

炎拓心裏頭一陣快慰。

邢深居然做到了,果然有足夠的人力就是不一樣。

他強笑了一下:“林姨,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林喜柔伸出手,揪住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揪擡起來,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我說,林伶不見了,我的幾個同伴,跟韓貫、陳福一樣,也失蹤了,你知道這事嗎?”

鼻血流進嘴裏,帶鹹腥氣,炎拓定了定神:“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這裏……”

話沒說完,林喜柔揪著他腦袋往地上猛撞了一下,炎拓直覺腦子裏的器官都移位了,喉口湧上無數怪異的味道,惡心地直想吐。

他難受得睜不開眼,大口呼喘,話說得斷斷續續:“林姨,我在這……很多天了,外面的事,我真不知道。”

林喜柔冷笑:“是嗎,那林伶怎麽會不見了?”

炎拓艱難地擠出聲音:“我那天……被帶到這,她不是在家嗎?後來……不見了,為什麽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