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①⑥(第3/4頁)

行李送進後車廂,各處檢查了一遍,確信沒再漏什麽,炎拓關上後車門,正要招呼聶九羅上車,她卻忽然想起了什麽:“等會,我忘了東西。”

炎拓目送她一溜煙似地穿過院子,又是好笑又是納悶:這是忘了什麽呢?總不會收拾行李收拾了一早上,卻把最重要的生死刀給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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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伶正坐在工作台前發呆,忽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嚇得一激靈,趕緊站了起來。

炎拓給她講的事,太……荒謬了,她完全消化不來,腦子裏一片麻木,不過基本禮數還是懂的:這是人家的屋子工作台,人家的座椅,她這麽大剌剌坐著不好。

她訕訕跟聶九羅打招呼:“聶小姐,你這就走啦?”

炎拓沒跟她說要去做什麽事,只說還有點尾巴要處理,真好,聶九羅能跟他一塊去。

她真想跟聶九羅換換,讓她做一天的聶九羅都好,她是她現在最羨慕的人了。

聶九羅嗯了一聲,頓了頓又說:“你要是悶,可以上來看書,就是注意一點……我這些雕塑,小心別碰壞了。”

這最後一句,她覺得講得多余,但不講又不放心。

林伶趕緊點頭,她看向身側的雕塑,語帶羨慕:“這些都是你做的?你可太厲害了,這種的,我一輩子……都做不來。”

聶九羅啼笑皆非:“這怎麽可能,我十五六開始接觸這個,到現在也就十來年。你這麽年輕,算你活到八十歲,你還有好多個十來年呢,做什麽做不來?”

林伶低聲囁嚅了句:“那也……趕不上你,你又好看,又有才華。”

聶九羅心中一動,她其實聽炎拓講過林伶,知道這姑娘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又有些自卑。

她說:“你沒做過雕塑,怎麽知道自己沒天賦呢,說不定你著手做,比我要適合呢。至於好看嘛,也不是不能解決。”

林伶一愣:“這要怎麽解決?”

聶九羅:“要麽你別把它當一回事,本質都是五官排列,在乎什麽美醜,老來還不都是皮耷肉松,起跑線不一樣,終點線沒差別。要是太當回事,就著手去調,滿大街的醫美,都會給你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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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一直向院子裏張望,終於把聶九羅等來了。

他欠身到副駕這邊,幫聶九羅開車門:“去這麽久?”

聶九羅坐進副駕,低頭系安全帶:“跟林伶聊了會。”

炎拓並不好奇她們聊了什麽:“說忘帶東西了,拿什麽了?”

聶九羅擡起手,掌心滑下一條鏈子,鏈身銀白,盡頭處銜著一片綠,晃悠悠的,碧水一樣蕩漾。

定睛看,才認出是條白金項鏈,墜子是翡翠的,雕刻成討喜的柿子模樣,邊上還伴了顆白金小花生。

炎拓調侃她:“去金人門那種地方,還帶這個?”

聶九羅低頭戴上項鏈:“你懂什麽,這是我媽的,戴上了,我媽會保佑我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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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月11日/星期天/多雲

火車站那晚之後,李雙秀估計發現了大山對她有二心,不知道她又對大山施了什麽蠱,總之,大山現在看我跟陌生人似的,再次對她言聽計從、又不是我的大山了。

但我不怪他,普通人鬥不過妖魔鬼怪,大山大概又被迷了心竅吧。

會清醒的,總會清醒過來的,我相信大山,只要他心裏頭還種著小拓、心心和我,他總會清醒過來的。

1998年2月16日/星期一/雨夾雪

徹底搬離由唐了。

以前搬家我總是很開心,因為那意味著生活水平更上一層樓,但這次不一樣。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從由唐縣徹底搬離,而且搬去那麽遠,這種感覺,像大樹起了根、斷絕了熟悉的一切羈絆——談戀愛的時候,我還跟大山暢想過,老了在由唐郊區搞塊地種菜,收獲了之後給小拓家送一筐,再給心心家送一籃。

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實現了。

既然是搬家,免不了會有親戚朋友來告別,李雙秀問我說:“你知道該怎麽表現、不需要我教你吧?”

知道,裝神經病唄,反正在外界眼裏,我已經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了。

出發前幾天,家裏很多客人來來往往,但真正舍不得我的,也就兩個人吧。

第一個是敏娟,她唉聲嘆氣,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了半天話,最後眼淚都掉下來了。

她說:“你說你吧,一直叫我怪羨慕的,嫁了個腦瓜子靈光的男人,對你好,還會賺錢,你肚皮也爭氣,兒女雙全,怎麽就為了他跟保姆那點事看不開呢?現在好了,你癔症了,這家全落狐狸精手裏了,你虧不虧啊你。”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心裏說:是啊,家是毀狐狸精手上了,可不是你說的那種“狐狸精”。

我其實真想跟敏娟吐吐心裏的苦水,但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