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⑧(第2/3頁)

炎拓笑,末了鄭重說了句:“余蓉,多謝你了。”

經歷使然,他不敢跟人交心,這麽多年,認識的人倒是不少,能作性命相托的好朋友幾乎沒有。

他覺得現在,余蓉算是一個了。

余蓉皺了皺眉頭,說:“靠,酸死了。”

……

如炎拓所料,這一趟單程相當順暢,第三十七分鐘時,已經到達石窟。

跟昨天一樣,這兒靜如深海,潛水手電的光和他的存在,是唯二擾動。

雀茶說,過來領人要“虔誠”,炎拓索性做全套,向著窟頂雙手合十過頭:他記得白色巨蛇就是從那兒出現的,管它看不看得懂呢,反正他禮數到位了。

行禮完畢,炎拓直接上浮到聶九羅身邊,摘掉右手的潛水手套。

地下水冰涼刺骨,寒意頃刻間就從右手蔓延到了全身,炎拓不禁打了個冷顫,然後伸出手,慢慢觸到那層近乎透明的肉膜上。

裸手接觸跟戴手套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有手套就有屏障,心理上有安全感:誰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會不會侵蝕皮膚呢?

入手溫軟,指尖觸按處,無數條血絲一樣的細線延伸開去,波紋樣一輪又一輪,這微漾的觸感又傳回指尖,激得炎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是,然後呢?

禮數到了,行為夠禮貌,真心和誠意他都有,然後呢?並沒有什麽奇跡發生啊,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把聶九羅交還給他啊。

炎拓的後背開始滲出細汗,他有些手足無措,幾乎是無意識間,指尖往肉膜內陷入了一丁點。

是真的陷進去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但就在同一時間,一股鉆心樣的劇痛自指尖襲來,炎拓如遭電噬,瞬間縮回手來。

手似乎比刀管用,但也只是管用那麽一丁點,刀割不開,手指……反正也進不了。

又白來了?

炎拓仰頭看窟頂,窟頂黑漆漆的,那白蛇似乎沒有探頭出來的意思。

也就是說,他的舉動不算冒犯?

炎拓低頭看自己的手,頓了頓,再次嘗試把手探進皮膜中。

那股鉆心樣的劇痛感又來了,這一次,炎拓死咬牙關,但只進到差不多第二指節處,就痛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不得不逃命樣縮回手來。

好在疼痛感並不追著他,只要縮手,也就很快消失了。

計時器顯示,已經是四十三分鐘了,他還有七分鐘。

炎拓怔怔看著被封在窟裏的聶九羅。

撕扯不行,刀也不行,槍彈什麽的大概率也是白搭,裸手去觸碰更是要人命,這皮膜的厚度,他至少得探進一只手,才能碰到聶九羅。

但他只探進兩個指節深,就已經要了老命了。

計時器驀地閃爍變數,四十四分鐘了,倒計時六分鐘,他不能浪費時間在這空想了。

炎拓的目光落在聶九羅的手上。

他記得,聶九羅睡著時,會習慣性地蜷手指,但現在,大概是被肉膜給封住了,很安穩。

他很想握一握她的手,哪怕暫時帶不出她,也想讓她知道,他來了,距離她很近很近。

炎拓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其實碰得到她,理論上,只要他能忍住疼痛,就能碰得到她。只要他在活生生痛死之前縮手,他就死不了。

倒計時五分鐘。

炎拓的心狂跳起來,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吞咽了一下,再次伸手。

這一次,他沒去看自己的手,代之以把注意力聚焦在兩人手之間的距離上,看著距離縮短,會有成就感。

疼痛如期而至。

炎拓控不住推進器、也踩不住水了,他胸口壓在推進器上,左手死死扒住粗糙的窟壁,右手持續前探,有一瞬間,他想早死早超生、猛一下探手進去,但做不到,疼痛已經讓整條手臂都似乎蒸發掉了,他使不出力,只能一毫一毫,幾乎是伴著慣性往裏進。

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炎拓眼前陣陣發黑,繼而發金,然後是像血一樣,覺得滿目殷紅,潛水頭盔的鏡面上漸漸蒙上霧氣,這是他血液循環加速、身體發熱所致。

很快,他的身體就蜷起來,覺得自己像一只擱在油鍋裏煎的大蝦,正慢慢被煎熟。

再然後,兩條腿不受控地劇烈發顫,身周水紋亂漾,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痛到失禁了。

理智在對他瘋狂吼著“快停、縮手”,可同時,始終又有一絲不甘,不斷在慫恿他:反正已經受了這麽多罪了,何妨再多撐一會?

接下來,完全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推進器直接漂沒了,背上的氣罐仿佛有千斤重,不斷把他的身體往深裏拉,左手沒能扒住,一下子滑落下來,腦子裏有根弦崩斷,聲音尖利,幾乎要鉆透腦骨。

就在意識完全褪去的這一瞬間、身子完全沉墜的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觸到聶九羅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