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仲夏

書上說,飡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麤穢除我認為,至此,是以為仲夏之碩。

是啊,卻不曾想過,這一眨眼的工夫,夏已至末了。

遙想最初的記憶,怕是很多人都還曾停留在初春的時候,停留在那瑞雪尚未褪去的樣子,那遙遠的青州,那冰寒的嶺川,以及那群生活在嶺川城中的瘋狂人們。

當然了,那場瘋狂的背後,卻是血的印記,是死的象征,而那條通往嶺川的路,已成為了一條不可回頭的不歸之路。

然而這一眨眼的工夫,記憶也隨著破碎的時間開始不斷在消逝,不斷被蠶食,直至在最終的旅途中,殘存著的那抹記憶,最終也會隨著時間的延緩而終究不再被記起。

這是八月末的一天,枝頭上所掛著的那些葉片,也已經有個別泛起了微黃色澤,待一絲清風吹拂,竟也吹得枝頭沙沙作響,瞧這一幕,不由暗自嘆言,怕是這仲夏,已然到了。

此時的天空,藍的有些微白,沒有一絲祥雲流過,只待每天的傍晚,才會在最遠的西邊,在那天的盡頭,是短暫的停留上一兩朵被晚霞給映(射)的通紅的雲朵,而在落日余暉的渲染之下,那些個雲朵,七彩又絢爛,神秘又俏皮,當真就如同書裏所描繪出來的模樣,是那般的充滿了一絲的仙韻。

當午後的困倦之意爬上眉梢,當一只只蟬就那般慵懶地趴在老槐樹上吱吱作響,當耳邊的清風是那般溫柔的吹過耳鬢,至此忙碌了一早上的人們,一個個的便相依為伴,或樹下隨意地找一處陰涼地兒,或溪邊隨意地找一處涼身處,脫下捂了一早上的鞋子,然後將裹腳的布子就那般毫不講究的被人們給塞成一團,是塞進了自己的鞋子中去了。

彼時,老槐樹上的蟬鳴,聲音忽大忽小,忽強忽弱,有些時候,那段蟬鳴,就仿佛是叫累了一般,就那般逐漸奚落,可就在人們以為這些蟬就此停歇的時候,那段蟬鳴,卻又驀然地高亢起來。

不斷地重復著……

不斷地循環著……

不斷地反復著……

一遍又一遍……

這個時辰,是萬物萬靈都需要休息的時候,田園裏的雞狗,也都相依而伴,是窩在自家的門口,眯著眼兒,打著盹兒,時不時地,那打盹兒的狗子也會眯著眼睛,然後用力地長大嘴巴,將它那柔軟的舌頭打個卷兒,好讓這暖洋洋的日頭,是將自己的滿嘴黃牙給照(射)個遍似的。

哈欠……

此時此刻,仿佛整個世界,都需要去打上一個大大的哈欠。

籬笆地裏,有人就那般安靜地斜靠在樹墩兒邊上,用來擦汗的布子就那般隨意地耷拉在人們的肩頭,而後那頂早已破損起了毛邊兒的草帽,則是將自己個兒的臉龐給蓋得嚴嚴實實,若不是他還尚有呼吸的話……

而在那一座座被泥巴所砌起來的豬圈裏,蒼蠅是嗡嗡的飛來飛去,而那頭體肥膘圓的肉色大豬,正安靜地斜臥在自己的圈內,是不斷地扇動著自己癩皮的大耳朵,然後驅趕著那些在它腦門兒邊上不斷飛舞著的外來戶了。

菩提樹下,暫有一處陰涼之地,寂靜又溫馨。

或許是因為此時的天正值夏末,而夏天的熱尚未完全地褪去,所以那些因受不了燥熱而來到此處的蜂和蝶,皆會徘徊於此,不斷地扇動著自己的雙翅,然後欲給自己尋找到一處可以供它棲息的臨時住所。

菩提樹的枝頭,洋洋灑灑的掛著無數小花,靜止著,卻也活動著,風一來,那股香味,沁人心脾,而當這芬芳入了肺中,更是香得讓人忘懷。

而在菩提樹外,原本還是綠油油色澤的青草,卻早已出現了點點金黃,而從這樣式看去,怕是要不了幾日的工夫,這片綠汪汪的草地,便會徹底地成為金黃色的海洋吧。

修長的麥穗就那般的兀立著,堅韌又挺拔,或許它們會伴隨著一陣清風,彼此會微微搖曳,若是站在遠處,難免不會因此美景而深深陶醉其中。

縱觀遠處,在小溪的那頭,一切都看上去是那般得愜意,是那般的燦爛,是那般的輝煌,而當微風吹過,那松軟的清風更是將眼前的野草吹拂出一層不斷搖曳的漣漪,吹皺了戈壁灘上的每一處土地。

若這裏不是綠洲的話……

然而在這午後,鳥聲寂然。

要知道,這些鳥兒,向來都不怎麽喜歡歌唱的,可是,在這伴響著蟬鳴的午後,紡織娘的嘰嘰鳴聲,卻不斷流連於此,而當忙碌了一早上的人們在聽到了如此有活力的聲響,更使得那些躲在陰涼地裏歇息的人們感到各位的滿足。

只因紡織娘的鳴啼,它著實是有著一股魔力,它能使人感到困倦,卻又能讓人在這股困倦之中充滿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