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衣冠

噩夢……

終將泯滅……

我的人性……

“爹!!!”

……

我記得那一天,記得那天前來傳喚之人所穿的衣服,記得那天前來吊唁的賓客所展露的嘴臉。

我記得那一天,記得那天往來行人所難以言表的神色,記得那天府內侍從所竊竊私語的慌亂。

我記得那天,那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那一天。

我記得……

我記得!!!

痛苦,無時無刻的在折磨著我……

不解,無時無刻的在消磨著我……

迷茫,無時無刻的在蠶食著我……

而我所能應對的,只有將自己鎖在原地,鎖住彼時往來的人群,鎖住彼時流逝的時間,鎖住你所殘留的余溫,鎖住我所不舍的念想。

鎖住你的同時,也鎖住了我。

只有這樣,我才能確保,自己不會遺忘了你。

父親!!!

“有客到!”

隨著那尖銳的一聲,李耳便看到,從自家的門外,是又走進來了一波他並不認識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這一大堆兒,少說也得有幾十號人吧。

而作為家屬來講,彼時的李耳所能做的,便只有跪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向徐徐走來的陌生人群點頭示意。

“刑部侍郎劉大人,攜妻女前來吊唁李公,一鞠躬!!!”

尖銳的嗓音再度躍起,而李耳便雙目無神地看著這幫走進屋內的人,是朝著靈堂之中的那副沉香棺木是緩緩地鞠了一躬。

“二鞠躬!!!”

……

“三鞠躬!!!”

……

“家屬答禮!!!”

……

待前來吊唁的賓客們三鞠躬禮畢,李耳這才是在自己姨娘的好言提醒下,是朝著面前那群自己並不認識的陌生人回禮示意。

“起香!!!”

當司儀將手中那三根剛被點好的香燭是小心翼翼地交到了賓客們的手中之後,李耳這便看到,那些賓客們皆會是側身與那名司儀小言幾句,這才會在司儀的示意下,是將自己手中的香燭給(插)進了香爐之中。

而那座不知道由何種材料淬煉而成的香爐,則已經是被燃燒成各式模樣的香燭給近乎(插)滿了。

是的沒錯,這裏不是別的地方,這裏正是位於秦州永安皇城下的丞相府,而此時前來吊唁的賓客們所懷念的人,正是前丞相李荃聞。

畢竟這場爆發於錦州上空的黑潮事件,其影響面當真是過於的大了,以至於龍寰的朝廷也不得不出面去親手替江湖中人去收拾燕湖郡的爛攤子,由此也不難想到,身為龍寰的主子,陸鋒的心裏是有多麽的無語了吧。

“有客到!!!”

還未等李耳認識完全方才前來吊唁自己父親的這一波人呢,位於門口的接待之人,便再次扯著嗓子地喊道。

“戶部侍郎張大人,攜妻女前來吊唁李公,一鞠躬!!!”

作為李荃聞的兒子,作為如今尚未被陸鋒確認的賁北侯爺,李耳只能是面無表情地向自己面前的人報以歉意,然後便老老實實地再度跪在了蒲團之上,以準備去接待那新入門的朝中重臣了。

“二鞠躬!!!”

……

“三鞠躬!!!”

……

“家屬答禮!!!”

……

就這樣,李耳整個人就如同失了魂的提線木偶,當真是過著別人怎麽說,他就怎麽做的生活,每當有新的賓客前來吊唁,他就得讓自己重新地跪回蒲團之上,嚴陣以待。

沒辦法,身為人子,這些倫理都是李耳所必經的,他逃不掉的。

說實話,也許在李耳剛聽到有關自己父親遇到了不幸的時候,那會兒的他還會因這般的消息而大哭一會兒,可是現在,當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父親已經不在了的這個現實的時候,他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不是說李耳無情,只是因為他在最初的那會兒,當真是哭得太兇了,以至於現在,已經沒有眼淚可供他悲傷了。

雖說此時的李耳已經讓自己的精神狀態是跨越了悲傷,進而是走進了冷漠的邊緣。

這會兒來得是刑部侍郎和戶部侍郎,天知道待會兒會不會再來上一位工部侍郎亦或者是一位禮部侍郎,總之這滿朝文武,剔除那些於李荃聞政見不合的些許人之外,相信絕大部分的朝臣都會看在陸鋒的面子上前來李府吊唁的。

所以對於李耳來講,他當真是有得忙活。

最起碼在這一陣子裏,李耳當真不得清閑。

日復一日……

這樣的吊唁,卻也持續了整整七天,而李耳就只能是沒日沒夜地在這七天之中跪在李荃聞的衣冠棺之前,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自己地回答,重復著自己的行為,重復著自己的神色,重復著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