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戴王山並沒有自報家門,但姜小乙在照面的瞬間就確認了,這一定就是密獄的首領。

姜小乙對戴王山的第一感覺是——兇險。

當然,她從肖宗鏡的身上也曾感受過兇險,不過那至少蒙著一層嚴律克己的表皮。戴王山則不然,此人太囂張了,他幾乎就是在炫耀著自己的兇煞。

也不知那公孫德哪裏開罪了他,讓他見面就給“公孫闊”來了手狠的。

“喲,公孫少爺怎麽吐血了?”這人還假惺惺地過來安慰。“在下只想幫少爺順個氣,沒想到勁使大了點,哈哈!”

他這一掌算是極為收斂了,畢竟不能真的給公孫闊一巴掌拍死。如果是平日,這掌對於姜小乙來說也不算什麽。但恰巧今天她剛剛被肖宗鏡的內力所傷,這口血就這麽吐出來了,不過好在也陰差陽錯契合了公孫闊這腎虛氣短的體質。

她內裏努力調和氣息,臉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擡著小三角眼觀察戴王山。

姜小乙行走江湖,吃的就是倒賣消息,穿針引線這口飯。所以從某種方面講,戴王山對她來說還是很“值錢”的。

密獄是極有實力的組織,這些年來栽在他們手裏的江湖人不計其數,眾人對其恨之入骨,無不盼望除之後快。但密獄又相當神秘,關於密獄的消息多是捕風捉影,風評傳言為主,確切信息很少。就連他們的頭目,也就是她面前的戴王山,知道他真實姓名的都屈指可數。

傳聞密獄設在皇宮外城西南角的地下,共有十間大牢,所以江湖人士帶著畏懼的心態給戴王山起了個綽號,叫“十殿閻羅”。

姜小乙估計,光是“戴王山”這個名字和他的形容外貌,差不多就值個百八十兩了,如果再能套出他的武學師承,甚至棲身之所……那在達七那損失的錢豈不是全都補回來了。

姜小乙抱著人為財死的想法,頂住巨大壓力,質問他道:“你是誰?你是我爹派來的?”

戴王山沒理她,坐到桌邊,撚起一塊茶糕放嘴裏嚼,吃完了端起酒壺,喝得精光。

“飯菜不錯。”他評價道。

姜小乙心中附和,確實不錯。

戴王山暖了胃,懶洋洋地側過頭,姜小乙被他瞧得肩膀一緊。

“肖宗鏡呢?”

“……誰、誰誰誰?”

戴王山冷笑道:“那個抓你回來的,稻草色的眼珠子,總是一臉奸笑的人。”

姜小乙對這個形容不太贊同,但還是老實回答了。

“他留我在這吃飯,說一個時辰後回來。”

“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戴王山嘴角噙著笑,讓人莫名膽寒。

“他怎放心留你一人在這?”

“也、也不是一個人吧,不是還有孫師爺嗎?”

戴王山緩緩搖頭,他滿目懷疑,越靠越近,那雙眼睛就像是地獄的勾魂使一般,看得人背脊發麻。“他就不怕有人來劫你?”他思索道,“難道他真有心放過你?……豬仔兒,我且問你,那一家四口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姜小乙顫巍巍道:“我、我……”

她一時不知到底該不該說,在那“我”了半天,最後戴王山不屑地一撇嘴。

“敢殺不敢認的孬貨。罷了,我就先帶你回去,不管肖宗鏡有何打算,他總歸要來找你的,到時再看他打什麽算盤。”

離開衙門,上了馬車,兩人面對面坐著。

姜小乙心裏計算著時間,太守府在衙門北邊,而采金樓在衙門南邊。肖宗鏡找到裝有公孫闊的箱子,不出意外是要從南邊出城,這麽一來一回,以他的腳程,應該怎麽也追不上了。

正想著,忽然瞥見戴王山冷笑的臉,她心裏一激靈,連忙抱了抱拳,道:“多謝大人相救……等回了太守府,我爹定會重謝的。”

戴王山幽幽道:“公子似乎心事重重啊。”

姜小乙不好意思道:“大人見笑了,今日發生太多事,著實受了點驚嚇……”她不禁腹誹,此人的疑心好重。

姜小乙作勢與戴王山閑聊,一來想轉移他的注意,二來也想趁機套套他的消息。

“大人是從天京來?”

“是。”

“不知大人要留幾天,不如就由在下做東,在齊州好好休息幾日吧。”

戴王山哼笑一聲,道:“你倒是心寬,別以為從衙門出來就萬事大吉了,等肖宗鏡回來,有你受的。”

姜小乙道:“哎,我見過他也見過大人,在我看來,他的氣勢是遠遠不如大人的,只要有大人作保,在下定可逢兇化吉!”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番話聽在戴王山耳中似乎頗為受用。

“你這豬仔也算有點眼光。”

“慚愧慚愧……”

“不過,”戴王山話鋒一轉,“我能保住你的前提是他想送你去天京受審。如果他改主意了,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