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孤女(第3/3頁)

兩人說說笑笑地朝驛館中走去,百官仆從們緊隨其後。

到得正堂,太子解下狐裘遞給侍從,佩劍與玉佩相撞,發出輕輕的聲響。

桓煊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他腰間佩著的香囊上,心臟不由一縮。

竹青底上用銀繡著海棠花,無論紋樣、配色還是針法,都無比熟悉。

太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撥弄了一下香囊,輕輕嘆了口氣,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這些年阿棠也很掛念你,她一向視你為親弟,如今你平安歸來,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阿棠正是阮月微的小字,她因此最喜歡海棠花,絹帕、香囊、衣裳,乃至器皿、帳幔、陳設,都喜歡用海棠紋樣裝飾。

太子瞥了弟弟一眼,他臉色如常,但痛苦之色仍舊不能自抑地從眼中流溢出來。

阮月微永遠是他的軟肋,哪怕三年過去,只一個香囊就能讓他亂了方寸。

太子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後背,溫聲道:“光顧著說話,該入席了。”

眾人依次入座,太子下令張筵,一時笙簫齊作,水陸珍饈畢陳於前。

太子挽起袖子用香湯洗凈手,親自操刀為弟弟片魚膾:“我記得你喜食魚蝦,這鱸魚是從江南運來的,沿途換了幾十匹驛馬,到京時還是活蹦亂跳的,你嘗嘗。”

桓煊一笑:“二哥有心了。”

兩人兄友弟恭,一派其樂融融。

桓煊離京數年,在軍中與將士們同食同宿,成日粗茶淡飯,然而此時面對滿案的珍饈卻沒有半點胃口。

將太子親手片的一盤魚膾吃完,他便撂了牙箸。

不斷有臣僚上前祝酒,他來者不拒,舉杯一飲而盡。

桓煊的酒量不算好,可想醉時偏偏格外清醒。

數不清喝了幾杯,倒是太子看不下去,奪了他的酒杯,向內侍道:“扶你們殿下回房歇息吧。”

桓煊走到院外,便有兩個身著紅紗舞衣、容貌昳麗的舞姬迎上來,款款行禮,嬌聲道:“奴婢奉太子殿下之命,伺候齊王殿下就寢。”

桓煊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向內侍高邁擡了擡手,徑直往院中走去。

高邁會意,笑著對兩人道:“多謝太子殿下盛情,只是我們殿下就寢時不喜有旁人在側。”

兩人對視一眼,面露難色:“太子殿下會怪罪奴婢的,還請中貴人通融一二。”

高邁仍舊笑眯眯的,卻絲毫不松口:“兩位姊姊請回吧。”

打發走兩個美人,高邁悠悠地嘆了口氣,快步走到房中,卻見齊王不知從哪裏找了酒,正自斟自飲。

“殿下連日鞍馬勞頓,多飲傷身,還是早些歇息吧。”他好言勸道。

桓煊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捏著酒杯,望著杯中殘酒出神。

“殿下何必自苦若此……”高邁小心翼翼地勸道。

桓煊掀起眼皮,目光越過杯沿,涼得像階前的月光。

高邁忙告罪:“小的多嘴,請殿下恕罪。”

桓煊一哂,放下酒杯:“你說的沒錯。”

他頓了頓,指尖敲了敲幾案:“叫那……”

他發現自己不記得那女子的名字,於是道:“叫那獵戶女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