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第3/4頁)

如今想來,這可真是昏著!天子最在乎的是平衡,最忌憚的是近侍中官與外朝勾結,正是桓煊的“墻倒眾人推”,讓他下定了決心。

太子背後冷汗涔涔而下,然而無論如何懊悔都已無濟於事,眼下他要考慮的不是解桓煊手中的兵權,而是如何贏回皇帝的信任。

皇帝仿佛沒看見二子灰敗的臉色,與臣工們叮囑幾句,對太子道:“時候不早,你也早些回東宮去吧,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別叫新婦久等。”

頓了頓道:“元旦大朝會之事交由張相與禮部宋侍郎操持,當日朕會回蓬萊宮親自主持,你安心陪太子妃便是。”

太子愕然,主持元旦大朝是他監國以來的頭一件大事,也是他宣誓自己地位的絕佳機會,皇帝如此行事,無異於當著朝廷上下的面扇他一耳光。

皇帝卻不理會他,轉頭對張相等人道:“諸位愛卿稍留片刻,朕還有事與諸公相商。”

竟是將太子直接排除在議政之列。

太子暗自咬了咬牙,面上不敢露出分毫,躬身行禮:“多謝阿耶體恤,兒子這便告退了。”

行罷禮,他向桓煊笑道:“三郎是回王府麽?可結伴而行。”

皇帝道:“太子先回吧,三郎留下,西北的軍務朕還要問問你。”

太子道是,又行一禮,瞟了桓煊一眼,默然退了出去。

一眾臣工眼觀鼻鼻觀心,其中有站在太子一派,激烈反對齊王掌兵的,此時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今上剛禦極那幾年對朝政大刀闊斧,手腕強硬,只是在故太子薨逝後身體每況愈下,這兩年將朝政委於太子,明面上不怎麽理事,便有人忘了他當初如何乾綱獨斷。

今日這一遭,既是對太子的敲打,也是對朝臣的警告——太子的權柄是他給的,只要他在世一日,隨時都可收回來。

他們不禁將目光投注到齊王身上,這位親王自小不顯山不露水,那些年提起他來,只有一個容貌肖似皇長子,仿佛只是長兄的一道影子。

誰能想到,他不僅有將帥之才,有斬權宦的魄力,身處危局竟然還能因勢利導,示之以弱,反將太子一軍,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太子雖占據儲位,卻有個這麽出色的弟弟,這位置能不能坐穩還是兩說。

眾臣心中各有各的計較,俱都犯起沉吟。

待太子離去後,皇帝方才道:“朕將諸位留下,是有一事相商。”

頓了頓道:“自蕭大將軍捐軀沙場,河朔三軍群龍無首,蕭同安任留後,暫行節度使之職,但是名不正而言不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前日他上疏懇請朝廷派監督軍往河朔,諸位以為如何?”

桓煊聞言微微蹙眉,自二十年前一場大亂,河朔三鎮和朝廷的關系不過羈縻而已,與古時諸侯國無異,二十年來朝廷不能幹涉河朔內政,如今突然派監軍過去,無異於擺明車馬,告訴他們朝廷意欲染指河朔。

皇帝是想將蕭同安當作傀儡,又不能完全信任他,故此派中官前去監軍,也是防止他叛變。

怎奈皇帝想得很好,此舉卻是操之過急,恐怕會引起河朔軍上下不滿,若是嘩變,靠蕭同安和一個外來宦官,如何能鎮得住。

若他一意孤行,河朔必亂。

大臣們各執一詞,有收了蕭同安重金賄賂的,自然替他說話,皇帝側耳傾聽,微微頷首,末了看向桓煊:“三郎怎麽看?”

桓煊道:“臣以為蕭同安氣量狹小,庸懦無能,恐怕不能服眾。”

皇帝目光閃動,沉吟不語。

桓煊明白收回河朔三鎮兵權已成皇帝執念,遂斟酌著道:“河朔三鎮北禦強虜,南制渤海,牽一發而動全身,愚以為當慎之又慎。”

這件事上他只能點到即止,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多言。

皇帝臉色微沉,靜默良久,微微頷首:“朕知道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容朕再想想。”

說罷揉了揉額角,對群臣道:“朕有些乏了,諸卿先回府司吧。”

眾臣紛紛行禮退下,寢殿中只剩下父子倆。

皇帝這才對三子道:“沒幾日便是歲除,我到時候會回東內,你去邊關三年,我們一家人便有三年不曾團聚,難得今年人齊,你二哥又娶了新婦,合該熱鬧熱鬧。你早點入宮來。”

桓煊眸光微動:“是。”

頓了頓又道:“你阿娘平日在尼寺中修行,歲除總是要和家人團圓的。她有心結,你別怨她……”

桓煊淡淡道:“兒子不敢。”

皇帝又道:“如今你二哥已成家,我也了卻一樁心事,接下去也該輪到你的好消息了吧?”

他慈藹地覷瞧著兒子俊挺的面容,捋須笑道:“可有中意的閨秀?”

桓煊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與閨秀毫不相幹的身影,他定了定神道:“有勞阿耶掛心,兒子並無娶妻之念。安西四鎮雖暫時平定,但邊境仍未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