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色下的阮家燈火通明,可這本該屬於一家三口享用晚膳的溫馨時刻卻靜得有些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妤才訥訥問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要過繼?”

阮母看了一眼阮父,見他沉默不語又低頭抹淚,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阮家祖上有規定,金香樓只能交由大房來處理,從前是你譚家叔叔幫你父親操持,可上個月,你譚叔叔病逝,現在金香樓無人主事,你爹他……又得教導他那批學生。”

聲音漸漸消失,但也足夠阮妤聽明白這樁事了。

他爹的好友,也就是他祖父的義子譚耀原本替爹爹打理金香樓,也因此能讓爹爹可以開書齋教書育人,可就在上個月,譚叔叔病逝,哥哥又不願意接手金香樓,索性離家出走,造就如今這個局面……現在的情況,要麽哥哥回來接手金香樓,可問題是誰都不知道哥哥去了哪裏。

要麽爹爹把書齋交給別人,自己去打理金香樓。但這個顯然不現實,她爹就連病中都放心不下他那群學生,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還有一個就是過繼族中適齡的孩子,比如她堂兄阮卓白。

這是前世的阮妤不知道的事,但她的確想起一件事……

前世爹娘先後離世,哥哥回來的時候就被她二嬸斥罵,說他不孝,還夥同族人讓她哥哥在一張契約上按了手印,讓他放棄接管金香樓……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金香樓的重要性,只聽說最後是堂兄阮卓白接手了。

不過很久以後,金香樓還是回到了哥哥的手中。

至於這其中發生了什麽,那個時候她已遠在長安,並不知曉,只知道哥哥後來重振金香樓的名聲,讓它如從前一樣,開遍整個大魏。

先不說哥哥去哪了,也不管金香樓歸屬的事,光看她爹娘的樣子,就是不想過繼的。

她索性直接開口詢問,“阿爹,阿娘,你們心中是怎麽想的?”

“我們……”阮母看著阮妤,沉默一瞬還是說道:“我們當然不想過繼,我跟你爹又不是沒孩子,做什麽去過繼人家的孩子?你堂兄是不錯,我們也是真的喜歡他,但這種喜歡跟自家孩子還是不一樣的。”

想到以前叫她“大伯母”的人要改叫“娘”,她這心裏就別扭極了,而且她也不想讓庭之回來看到這副局面傷心。

“爹爹呢?”阮妤又看向阮父。

阮父搖了搖頭,沉聲,“我自然也不希望。”

既然爹娘都不希望,這事就簡單多了,阮妤重新笑起來,“那簡單,我來接手就是了。”正好她也不知道做什麽,管理酒樓算是她的老本行,要是哥哥以後回來想接手,她再還給他便是。

“你?”阮父、阮母愣住了。

阮妤挑眉,笑得坦然又自信,“怎麽了,阿爹、阿娘不相信我?我以前管理鋪子、莊子,還有下面的奴仆,起碼也有百來號人,還是……”她稍稍一頓,看向阮父,仍笑著,“還是阿爹覺得女人管不了酒樓?”

“當然不是!”阮父立刻反駁。

他雖然本性傳統,卻並不愚昧,加之年少在外進學,要比留在青山鎮的人有眼界多了,在青山鎮,大部分女人的一生就是出生長大到適齡年紀成親嫁人然後生兒育女,可在青山鎮以外還有許多女人過著不一樣的人生,當初他進京科考的客棧就是一位婦人開的,旁邊的茶攤、早飯鋪也都是女人開的,便是阮家祖上也曾有過女人當家做主。

既如此,他又怎會覺得女人打理不了酒樓?

他只是……太驚訝了。

“阿妤,我知道你以前在阮家有打理鋪子和管教下人的經驗,可打理酒樓並不輕松。”阮母先張了口,對她而言,打理酒樓什麽的實在太累了,她怎麽舍得讓阿妤吃苦?“而且如今留在金香樓的都是跟著你祖父的老人了,他們可不似尋常下人,你要打理金香樓不僅得會管賬管人,還得讓他們信服你。”

譚耀是阮家的義子,對於阮家而言也算是半個家人了,可即便如此,當初他替老爺管理酒樓的時候也沒少被人刁難。

也是後來手藝出師了,這才被金香樓的那些老人接納。

阮父也跟著嘆了一句,“老一輩的人認死理,要是他們不認可你,就不會服你,之前你譚叔叔進金香樓是先做學徒,後來出師了得到認可,他們才肯聽他的話。”

阮妤聽明白了,這是要從廚藝上征服他們。

“這簡單。”她在滿室燭火下揚起笑臉,眉眼疏闊,唇角微翹,“我給阿爹阿娘做幾道菜,你們嘗了再說?”正好聊了這麽久,桌上的菜也涼了。

她一向是說做就做的性子,當即就收拾好菜肴往廚房走。

“阿妤……”阮母起身想阻攔,卻被阮父攔住了。

“你做什麽?”她皺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