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阮妤不是第一次聽到霍青行說這樣的話。

前世在她知曉祖母身故的原因時, 她也曾這樣手握馬鞭闖到忠義王府,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鞭子抽打著阮雲舒,那個時候, 霍青行也是像今天這樣握著她的手,輕聲說,“好了,阿妤。”

心中的戾氣好似被一只溫柔的大手慢慢撫平,她原本臉上的冷凝逐漸恢復如常,又過了一會, 她看著霍青行,說, “好了,松手吧。”

霍青行似乎也感覺出她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常了,松開手,待瞧見阮妤扔掉馬鞭露出的那只布滿血痕的手時又緊皺起眉,他伸手似是想重新握住,但剛剛是情勢危急,若不出手, 保不準杜輝二人的性命當真保不住了,而如今,他的手懸在半空,到底沒有再邁出一步, 負在身後緊握著, 擰著眉看著她, 沉聲,“你的手……”

“嗯?”

阮妤好似還未發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瞧見自己右手心全是被倒刺弄出來的血痕, 加上剛才又是拿木棒打人又是拿馬鞭抽人,用了太多力氣顯得有些紅腫。

“哦。”

她沒當一回事,語氣淡淡,“沒事。”邊說邊隨手拿手帕包紮了一下,而後才問霍青行,“你怎麽突然來了?”

霍青行見她這副模樣,原先就皺起的眉擰得更加厲害了,她從前不是錦衣玉食的知府千金嗎?究竟是什麽樣的經歷才會讓她在面對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時還這樣平靜?見她往前走,他一步不落跟在人身後,目光始終放在她手上,“剛聽到兩個學子在議論許巍和杜輝,怕出事,過來看看。”

阮妤走到譚善身邊,拿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身體一切都正常,就是醒不來,又想到裏頭一看就沒什麽力氣的譚柔,她眼中陰郁又濃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兩畜生到底下了多少份量的藥,又聽到霍青行這話,柳眉也跟著蹙了起來,她轉頭,“還有誰知道?”

霍青行知她擔心什麽,看著她,低聲說,“放心,剛剛只有我聽見。”那句不利的話,應悅還在裏頭,自是沒聽見,“而且他們礙於杜輝的面也不敢亂傳。”

阮妤稍稍放下心,想起剛剛杜輝的話,又問他,“他是什麽身份?”

“杜家經商,和當地知縣關系不錯。”霍青行薄唇微張,言簡意賅。

原來是官商勾結,怪不得這姓杜的膽子這麽大!強奸都敢做出這種混賬事!阮妤輕扯紅唇,勾勒出一絲冷笑,但這樣的話,去縣衙找人顯然是沒有用的,她如今也不是知府千金可以以勢壓人了,心裏盤算著要不要找以前的好友,便聽霍青行說道:“我已經派人去找澤安了。”

應天暉分處不同縣衙,雖然這裏不是他的管轄範圍,但他身為捕快,又是留蘭鎮的人,由他出面拿人倒也不為過。

阮妤神色微怔,顯然沒想到霍青行居然連這個都已經安排好了,她還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人,此時日頭微偏,落日余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少年處於光影之中,那熟悉的眉眼慢慢和前世那個溫潤的男人重疊。

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無論是下棋還是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阮妤心裏突然變得很平靜,還有些放松戒備後的柔軟,直到聽到房中傳來動靜,她臉色微變,立刻站了起來,囑咐道:“你幫我照顧下譚善,我進去看看。”然後也不等霍青行回答就徑直朝屋中走去。

……

屋中。

譚柔已經清醒了,可她渾身沒什麽力氣,起來的時候還不小心拂落了床邊案幾上的茶盞,自己也跟著摔倒在地上。

“沒事吧?”聽到身後傳來的響聲,譚柔勉強回過頭,瞧見一個清麗美貌的少女朝她走來,她睫毛微顫,想到剛剛少女說的話,低聲說,“你說你是阮家姐姐,可我沒見過你。”

她記憶中的阮家小姐是阮雲舒,和眼前的女人截然不同。

而她也不認識第二個阮家小姐。

“這話說來話長。”阮妤彎腰把人重新扶回到床上,聽她嗓音喑啞,想給她倒一盞茶,就聽譚柔低聲說,“那茶被下了藥。”

果然。

阮妤眼底微沉,沒再碰那壺水,而是拿了一個橘子,邊剝邊說,“你原來認識的那位阮家小姐已經回她自己的家了。”

“什麽?”譚柔一怔,沒反應過來,接過阮妤遞來的橘瓣,才訥訥問,“所以你……才是阮嬸的親生女兒。”

阮妤點頭,看著人笑道:“我這事,回頭你可以慢慢捋,我現在問你……”她聲音低下去,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兩只畜生被我綁在外頭,你想怎麽處置?”

……

而此時,門外。

杜輝悠悠轉醒,發覺自己竟還被綁著,那個瘋婆子又不知道做什麽去了,生怕回頭還有更恐怖的東西等著他,他立刻奮力掙紮起來,心裏又懊悔自己今天出來為了好好享樂沒帶人,要不然哪裏輪得到那個瘋婆子這樣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