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火星子明明滅滅,煙氣淡白。

遠處的路燈照不到這邊,昏暗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氤氳,如同罩著薄薄的輕紗。

葉昔言捏著打火機,沒有別的動作,良久,直到對方松開了,她才垂下手。

一小截煙灰抖落,掉在了地上。

江緒離她很近,點燃煙後並沒有退開,還是站在那兒,隨時都可以再碰到她。

密排的竹子就是一道絕佳的屏障,這裏猶如半封閉的小空間,將那邊的邵雲峰等人隔離開,不讓打擾,誰都不會發現兩人的存在。

葉昔言沒繼續抽煙,只是夾在手上,任由其慢慢地自燒自燃,一點點被吞噬殆盡。

“怎麽還不上去?”她說,嗓音略低啞,聽著就不大舒服的樣子。

江緒說:“先歇會兒。”

葉昔言把打火機收進兜裏,“要不要去院裏坐坐?”

“不用,”江緒說,“就在這兒,懶得走。”

下半夜的苗寨比白天要沉寂,對比起先前的活躍,此時此刻的氛圍沉沉如水,她倆都話少,似乎找不出可以聊的。

葉昔言偏頭看看對方,由於光線太暗,即使站在一處都瞧不清江緒臉上的神情,只有一個隱約模糊的輪廓。

江緒擡眼,對上她的目光。

“看什麽?”

她辯解:“沒有。”

末了,又是一句,“沒看你。”

明擺著扯謊,哪能藏得住。

江緒不拆穿這人,由她怎麽看,須臾,別開臉望向遠處,難得主動問一次:“自學的調酒?”

“不是,”葉昔言斂起眸光,將煙盒合上,“跟朋友學的。”

調酒是向周延學來的,剛出國那時候不適應外邊的生活,每天都跟周延那群人混在一起,有事賽車,沒事就學點無用的小技能顯擺,純粹為了打發時間。

她沒提是哪個朋友,故意這麽說,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牽扯就不願跟周延沾上關系,特地是當著江緒的面。

江緒沒多問,點點頭,說:“還可以。”

葉昔言說:“你今晚喝了挺多。”

今晚除了何英正和邵雲峰,就數江緒喝得最多,其他人都比不上。

江緒回道:“反正明天沒事做。”

“邵雲峰沒安排工作給你?”

“安排了。”

“要去哪兒?”

“就在寨子裏。”

葉昔言說:“我也是。”

江緒:“做什麽?”

“上午搭棚子,下午回這邊開個直播,還是幫忙打下手。你呢?”

“沒別的事,在這裏守著。”

兩人的聊天依然無趣,比之初見時還幹巴,半天蹦不出一句有用的,全遊離在界限之外,始終瞄不準靶子,連擦邊都不曾。

葉昔言往旁邊挪了些,差一點就可以挨上江緒,但又隔著一線距離。

江緒察覺到了,仍是沒讓開。

她倆繼續聊了些別的,避而不談隱私方面的話題。

沒有邵雲峰他們在場,兩人倒是能聊幾句,沒有太多的顧及。

葉昔言輕聲問:“跟哪個朋友去爬的珠峰?”

江緒說:“同學。”

“大學同學?”

“也是高中同學。”

葉昔言:“那認識很多年了。”

江緒嗯了一聲,“算是發小。”

葉昔言挑眉,“之前沒一塊兒讀書?”

江緒:“不在一個學校。”

“這樣,”葉昔言說,“看來你們的關系還挺好的。”

江緒不應聲,像是沒有可以說的。

手上的煙都快燒完,葉昔言伸手就在竹子身上摁了摁,撚滅煙頭。

她沒問那位發小是男是女,思忖片刻,只道:“我也有這種朋友,跟你那位差不多。”

江緒瞅向她。

她過於直楞,又說:“小時候一起上過學,到高中時他移民了,全家出國,有幾年就沒怎麽聯系。不過跟你們不一樣,後來我去了德國留學,我倆重聚了,如今在一個車隊玩。”

講的周延。

江緒一下子就聽出她在說誰,直接問:“教你調酒那個?”

她頷首。

江緒說:“不是一回事兒。”

葉昔言一愣,不接話,僅是低眼看了下落滿飄零竹葉的地面。

不過幾分鐘功夫,兩人的酒勁兒都上來了,醉意浸潤到了骨子裏,化作一絲絲堅韌的細線,操控著她們接下來的行徑。

江緒最先站不住,身形一晃。

葉昔言趕緊接住她,摟住她的胳膊。

江緒推了推,“沒事。”

“我送你上去。”葉昔言不放開,怕這人穩不住,還將手虛摟在對方腰後。

江緒酒品不錯,即便早在過來之前就意識混沌,可還是表現得較為理智平靜。她沒拒絕葉昔言,但還是克制著,想要自己走回去。

葉昔言執意要送這人回房間。

小院裏,剛剛還在收拾殘局的那群人已經上樓了,樓梯口和過道裏都空無一人。

醉意是愈發上頭的,剛開始還沒多大感覺,漸漸的就會變得難受無力,會越來越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