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下一沉,緊隨而來的是壓抑的悶哼聲。

葉昔言不覺得疼,吃痛的那位是江緒,兩個人斜斜摔在床上,一上一下地重重倒著。

人在這時候總會給自己找尋一個著落點,控制不住刹那間的行為,等回過神來已經遲了。葉昔言趴在江緒身上,碰到柔軟的手失去了知覺,整個人猶如觸了電,變得僵直生硬,動也不動一下。

下方的江緒亦毫無反應,宛若被定住了。

周遭的事物全都靜止,接下來的一切都被放大、放慢。

因著倒在了一處,姿態過於親密,葉昔言都能清晰感受江緒胸口的起伏不定,以及對方的暖熱氣息。

掌心的突兀觸感生燙,像是巖漿在火山裏洶湧翻騰,隨時都會爆發,陣勢駭人。她怔住了,一時沒敢亂動,保持著那樣的動作和碰挨,似是被燒得碳化了,整個人硬邦邦不知所以,連思考都不能。

搞不清楚究竟怎麽了,葉昔言隱約間就心頭緊縮,陌生的感覺卷襲而來,堪比來勢洶洶的大水山洪,片刻就沖垮了高大厚重的圍墻,將橫亙在其中的壁壘打破,某種奇怪的念想順著破碎的縫隙鉆了出來,直往胸口撞,撞得身子骨都快軟了。

她從未有過這般經歷,愕然,一片空白。

這是頭一回如此。

黑魆魆的屋子裏,江緒儼然更為遲緩,未能適應,像是被醉意浸昏了。

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臉,無法察覺到各自的心緒。

沉默成了唯一的出路,相互都不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紙。

良久,終是葉昔言先側了側頭。

江緒亦隨之動了一下。

只是下一秒,雙方又滯住。

——乍然的濕潤暖乎堪堪擦過了江緒唇角的位置,異樣的觸碰不要太明顯。

葉昔言頓住,身體裏有一縷熱意在亂躥。

她倆挨得太近了,各自都能聞到對方的味道,微醺的酒水,洗發露的薄荷香,還有淺淡的煙味。

喝了酒抽了煙應該臭烘烘的才對,可江緒身上不難聞,她的香水是洋甘菊味的,勾著人的意識不放。葉昔言一時沒能抽離出來,不由得抿抿唇。

終歸還是江緒先出聲,淡淡道:“起開。”

葉昔言耳朵尖一熱,喉嚨緊澀。

“對不起……”她說,有些無措。

江緒不回應,只用力推推她的腰。

葉昔言這才慌忙抽開壓在對方胸口的手,準備起來。

房間中的氛圍很是古怪,得虧還沒開燈,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方才的舉動雖不是有意而為之,但還是越距了,超過了該有的界限,不管是對異性還是對同性。

兩個人分開,葉昔言摸索著挪到旁邊,江緒撐坐起身。

過後還是不開燈。

葉昔言想緩和局面,可不知道該說什麽,頸間被扼住了似的。透過窗外微弱的星光,她瞥了眼面前的江緒。

江緒低著頭,背對著窗戶,教人無法琢磨。

那種軟和的把控感還在,難以消散,葉昔言喉嚨一緊,小聲說:“剛剛沒站穩,抱歉。”

她底氣不足,說這話都發虛。

江緒不回話,面上的神情莫測,眼皮半垂著。

葉昔言瞧不見這些,心裏莫名就忐忑,自覺解釋太多余,不該這麽說,一出口就有點後悔了。

她揪扯著床單,想要挽回兩句,但搜腸刮肚找不出可以講的,只能幹坐在那兒。其實之前可以用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進門時就該那樣做,可她倆都沒有,過分糊塗。

周圍針落有聲,到處都沉寂,窗外偶有枝葉摩擦的聲響,窸窸窣窣傳來。

她倆都醒酒了,適才就全醒了。

不一會兒,江緒說:“沒事。”

語氣平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回輪到葉昔言不吭聲。

諸如此類的磕磕碰碰,擱平時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她又不是沒遇到過。往常她跟那些個女性朋友相處,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兩個女的挽胳膊摟腰多正常,有時候無心碰到摸到不是沒有過,而且偶爾遇到那種放得開的姑娘,見到誰身材練得好,拍屁股摸兩下都不算什麽,真要鬧騰起來還能沖上來嗟兩口。

可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即使是同樣的行為,還是無心之舉,但就是哪裏不對勁。她說不上來,講不清楚,自個兒也揣摩不明白,心口被一根不斷收縮的繩綁住了,越勒越緊,胸腔裏跳動得厲害,又無可奈何,應對不了。

她瞧著江緒的身形,張了張嘴,一說話就拐了個大彎,斂起不該有的糾結,輕聲問:“要不要喝水?”

江緒溫聲說:“不用。”

當做沒聽見,葉昔言說:“我去給你倒。”

語罷,慢悠悠起身。

江緒卻在這時拉住她,不讓去。

葉昔言停下,穩若磐石般杵在床前。

大抵只是反射性的舉動,在碰到她的那一瞬,江緒自己都怔了怔,手上的力道先緊再松,不過沒徹底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