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裏逃生(2)

丫頭亂了陣腳,急得不知該怎麽辦。

方玉柔按住她手臂,咬唇忍下腹中痛意,緩過一陣之後道:“別慌,拆了二樓門板,把我擡到平整地方躺下,包袱,包袱裏有幹凈棉布,再拿一壇燒酒,快去……”她斷斷續續,強撐著講完,頭發都汗濕了。

丫頭忙找人按方玉柔吩咐的做了,找了兩個夥計卸了小門一扇薄門板擡了過來,夥計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想要伸手把夫人擡上門板,丫頭忙攔著他們,左右找不見什麽軟和的東西,當即脫了自己的厚棉袍下來鋪在門板上,這才催促道:“搭把手,輕些把夫人擡上去!”

方玉柔被擡到一處拐角小倉內,這原是存放糧食的地方,不免有些陳年谷子的氣味,但她此刻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出氣多進氣少,頭發被汗濕得打縷兒粘在腮上,全憑著最後一絲意識咬著唇不吭聲。她心裏知道現在是什麽要緊關頭,再加上自己力氣不多,不攢著些勁兒怕是自己和孩子都要折在這裏。

丫頭不敢離開方玉柔身邊半步,但這裏要什麽都沒有,她一邊含淚讓夥計去樓上找九爺,一邊絞濕了帕子給夫人擦臉。

白容久在樓上教了謝璟片刻,就忍不住低頭仔細瞧了這小孩一遍。

如果說之前謝璟攔車,他只覺得對方忠勇,但此刻卻覺得自己小看了這個半大小子。

他原本只想教謝璟用槍,不用特別準,會開火即可,哪怕只打中麻匪一片衣角嚇唬對方一下,能護著方玉柔離開就行。

但顯然謝璟比他想的更好。

謝璟下手利索,完全沒有他外表上少年人的孱弱,看起來骨頭很硬。

用槍的時候,最初被九爺握著手把手教導還有些哆嗦,但很快就適應過來,九爺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不像是第一次合作,也不像是第一次用槍——他就像是九爺的另一只手,是九爺的另一雙眼睛,指哪打哪兒。

白容久多看他一眼,道:“你很好。”

麻匪已被打退一波,謝璟手腕和肩膀都被震得發麻,但得了這麽一句誇獎,眼睛都亮起來。

白容久身旁一位貼身護衛此刻也收了槍,走過來看了謝璟一眼,他剛才也瞧得清楚,這小子是個好苗子,若不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都想把人收下編在隊伍裏一路教導,別的不說,只用槍,絕對有天分。護衛心念一轉,很快就回到眼下,走近了低聲道:“九爺,得走,吃不準山上還有多少麻匪,槍和子彈都沒帶多少,撐不了多少時候。”

白容久還未說話,樓下就有一個夥計跌跌撞撞跑上來,喘著粗氣兒道:“不,不好了,夫人受了驚嚇,這會兒要生了!”

謝璟愕然,看向樓下的方向,炮樓窄小,黑峻峻的樓梯口看不見任何光亮,只模糊聽到一點騷亂聲響。

麻匪被打退一波,隔了不久,又有一批圍住了炮樓。

這次炮樓上回槍的次數明顯減少,但槍槍都準,但凡敢靠近的匪徒都丟了腦袋。

白容久想走,但是方玉柔早產,無法離開。

他還抱了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能堅持再久一點,期盼黑河白家商號那邊能抽出人手來援助。

一直拖到天黑,硬是扛住了幾波槍襲。

炮樓裏的人送了一些飯上來分給他們,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一些,瞧著夥計的神情沒有那麽慌張。

白容久身邊的護衛沉默接過,自己先吃了幾口,才遞了一份給九爺。

白容久面沉如水,只吃了一點就放下繼續看外面的情況。

他們拖了一整天,都沒有等到人來。

黑河白家商號的人恐怕也出了亂子,他們還是得自救。

炮樓裏的人除了信任塔頂的九爺幾人,別無他法,數名夥計擠著坐在一處,吃過飯悶聲說話。他們手頭有糧食,還不至於餓死,但也已經有人開始發慌,低聲道:“我聽說,山裏的麻匪兇殘的狠,不見血不回山,去年還燒了一整個村子,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們也……”

“是啊,要是那些麻匪用火燒,炮樓再高也頂不住啊!”

“啐!別閉上你的嘴!”一旁的人低聲呵斥他,瞪眼道:“我可不想死在這,我老婆孩子還等著我回家哪!”

議論聲響起,但很快又被拐角倉房的一聲痛苦喊聲壓了下去。

糧倉內。

方玉柔的肚子高高聳起,劇烈抖動著,肚皮上幾道青筋急突而過,像是稻田裏一閃而過的青蛇。

她的裏衣和頭發已經全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眼神都透著虛弱。

丫頭額頭上也冒了汗,一邊握著方玉柔的手腕一邊小聲不住跟她說話:“夫人加把勁兒,再加把勁兒啊,已經能瞧見孩子了,您一定撐住,千萬不能睡……”

方玉柔已經昏過去一回,這次被疼得醒過來,她咬牙撐著丫頭的手臂半坐起來,啞聲道:“給我拿碗米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