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見風使舵

方靖遠霍然起身,看著老族長,腦中閃過一串畫面,正是原身昔日被族人欺辱的記憶,不禁皺起眉來,冷笑一聲。

“老太爺怕是年紀大記性不好,我父祖病故,母親身亡之前,你們就已經將我們母子逐出方家,族譜上除不除名之事,悉聽尊便。”

“你!你這不孝子!”方家族長氣得渾身發抖,舉起拐杖想要抽打他時,堂上的唐鳳儀卻猛一拍案,“來者何人,膽敢在大理寺之地咆哮公堂,目無王法,可是要造反不成?”

老族長哪見過這等陣仗,在族中他是老大,受人尊敬的長輩,可在公堂之上,擡眼望去,方家唯一身著官袍的便是方靖遠,冷冷地站在上位之處,眉眼間絲毫不帶半分感情,莫說替他求情,不讓上官重罰就算是好事了。

人在堂前,不得不低頭,他也只能低頭行禮,“老夫方氏鐘元,聽聞族人爭執,誤告至大理寺,特來阻止,還請大人準老夫帶他們回去處置。”

族人相爭,家族內部糾紛,族長的確有處置權。就算是大理寺也管不得。他若是將人帶走,加上他們跟方靖遠的關系,也不是說不過去。所以先前張玉湖才會特地提醒方靖遠,若是心軟縱容,這案子被咬一口就真的是白咬了。

可方靖遠就算前面沒看上這兩位堂兄的人品,這會兒看到老族長一來就對自己喊打喊殺,險些當眾動手,本就沒幾分的面子,哪裏還會留給他。

“老族長剛說過的話,莫非就忘了?本官既已被你除族,並非方氏族中人,他們誣告本官,就不是族人口角糾紛,而是誣告誹謗考官,擾亂科考秩序,如此重罪,豈能容情?”

“莫非在老族長看來,家法大於國法?”

我不是我沒說我……老族長瞪著眼看著方靖遠大口喘氣,手按在心口上疼得直抽抽,真想就這麽暈過去算了。

可方靖遠唇角含笑,眼神冷冽地看著他,顯然,別說裝暈,就算他真暈過去也不管用。

“還是說……老族長覺得他們冤枉?認為大理寺錯判?”

“不是……”

老族長開始後悔,後悔當初為何沒阻止族人欺辱孤兒寡母,逼嫁奪產,種下了今日禍根,還自以為是地來舉告“爭功”,後悔自己被人慫恿就來替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出頭。

現在可好,進退兩難,他只能長嘆一聲,轉頭痛心疾首地望著地上被打得快成兩灘爛泥的族人喝罵。

“你們這兩個混賬,吃了什麽迷魂藥了,連自家兄弟都敢誣告,還不老實交代是何人指使,求得你們元澤兄弟諒解!”

癱在地上的方家九郎十七郎瞠目結舌,涕淚橫流的臉上是大寫的懵字。

“太爺……”

“還不說?!”老族長的拐杖敲打在兩人腦袋上,恨不得敲開這兩個榆木疙瘩,省得連累了全族,“元澤是你們親族弟,你們竟如此糊塗,看來是想被逐出族……”

除族對於方靖遠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他本身就沒有這種觀念,可對於一直依靠族人長大的其他兄弟而言,則是形同斷了生路,自此之後,不但沒有族人相助,還會被人鄙棄唾罵,難以立足,更不用說他們這次“誣告”方靖遠已然斷了自己的科考之路,連學他自立的機會都沒了。

方氏兄弟看到老族長氣急敗壞的樣子,這才終於明白過來,忙不叠地朝著方靖遠和大理寺卿叩首求饒。

“是九郎(十七郎)被豬油蒙了心,聽小人攛掇,誤會了元澤堂弟,請大人饒命,小的願將功折罪……”

張玉湖哂笑一聲,“你們能有什麽功勞可以贖罪?就憑你們自己,還能立功?莫非……是要元澤讓出功勞,替你們贖罪?無恥之尤,當真世所罕見。”

方靖遠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原本還想著,將鄉試的卷子擇優刊印,交於族學,如今看來,還是請張大人連同批閱一並交於國子監,免得再被人告我濫用職權。這傳道授業,當以德為先,否則縱使才高八鬥,無德無行,反倒壞了朝綱。”

這下,不光是方氏兄弟,連方老族長都後悔得欲哭無淚。

“是恩平郡王!”方九郎脫口而出,索性破罐子破摔說到底,“是恩平郡王使人交給我們的考題,說是元澤……方大人欲求老太爺歸還三房田產,讓我們從中說和之用。”

“大膽!”唐鳳儀“啪”地一拍桌案,雙目寒光迸射,狠狠地瞪著他,“空口無憑,你可知攀誣皇室,罪加一等?”

“我們有證據,我跟著那人,親眼看到進了恩平郡王府的後門!”方十七忍著痛,咬著牙喊道:“若非如此,我們怎會信了他的鬼話,前來告狀?請大人明察!”

唐鳳儀看了眼旁邊坐著的張玉湖和方靖遠,見兩人不動聲色地微微頷首,當即便說道:“既是如此,先帶他們去恩平郡王府認人,回來再收押入監,等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