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冰火之歌(第2/6頁)

書院的學生們如今除了正常課程之外,還要幫著府衙縣衙清點黃冊和田畝人口,算賬記賬,簡直比備戰科考都要辛苦。

歷朝歷代,從開國時的均田分地到後來的不斷兼並和隱瞞戶口,都是官府最頭疼的問題。

就連鼎盛時期的大宋,歷經幾次改革,都未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因為商業和手工業的繁榮昌盛,商稅遠遠超過了農稅的比重,在朝廷的收入能夠覆蓋支出的時候,就掩蓋了其中的不少弊端和問題,而農民和佃戶身上的負擔卻始終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方靖遠並不是全才,對經濟和稅收方面的政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好的解決辦法,畢竟連王安石和範仲淹變法都未能改變的局面,單憑他在一個京東路想徹底改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任何在脫離了現有國情基礎上的改革,都是空談。他只能在現有的條件下,盡可能按照朝廷法令去清理隱田隱戶,避免那些地主豪紳將自己的稅賦轉嫁到農民和佃戶身上,將收回的土地和荒地分給無地的農民和流民,讓他們開荒耕種之後,以收成來抵繳地租,自行開墾的荒地繳稅三年後便歸個人所有……官府還可以給一貧如洗的農戶借貸種子和農具,待他們收成後還款。

無論是均田令還是青苗法,其實很多政令都是有利於民生和發展的,只是在執行過程中,用人不當,那些吏員勾結地主豪紳,先是逼著人借貸,再加以高額的利息和稅賦,小鬥出大鬥入,逼得農戶破產還不起貸款後,就不得不賣地賣身,成為那些豪紳和地主的附庸。而那些人本身族中田產都掛在有功名的子弟名下,借此避稅。

官商勾結,最後損失的是國庫,受苦的是百姓。

當初的海州,本地人並不多,幾乎都是逃難來的流民,人少地多,又是大片的空白地區等著開發,方靖遠可以直接推行新政,而無需顧忌其他。可在濟南府這邊就大為不同,當初是城中的漢人官員和士紳開城門獻城,主動投降。方靖遠就不能過河拆橋,將這些人的家產田地沒收,而這周圍的土地又大多是有主的熟田,荒地很少,想要推行和海州一樣的政策就很難。

當生產資源成為矛盾集中點時,要解決這個矛盾,就必須開發新的經濟增長點。

簡單來說,就是讓失地的得不到土地分配的農民,找到新工作,只要有能養家糊口的工作,誰也不願去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當流民和山匪。

大宋時代的城市化進程和手工業商業的發展,其實就是這一歷史進程的必然趨勢,若是沒有被遼金元三代最強的遊牧民族打斷了他們的發展,那個時代的大宋,有著整個世界最繁華的城市和最先進的科技,卻在即將開啟科技文明之門的前夕夭折在鐵蹄之下,使得無數璀璨的文明和先進的技術都淹沒在戰火之中。

那是方靖遠前世知道的歷史,而在這個已經被他蝴蝶得面目全非的平行時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徹底改變大宋的命運,讓這個有著最浪漫情懷和最風雅生活的時代,能夠繼續流傳下去。

那些世家地主們起初見他大張旗鼓地清丈田畝,清理隱戶,都有些不安,卻也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既然認了大宋的統治,就得按大宋的規矩來,只要還能保留他們的祖產,那些多占的田地和人口就算清繳出去,也動不了他們的根本,若是真要動他們的根本時,他們也不是毫無反擊之力。甚至已經有人送禮到臨安朝中,就等著看方靖遠的決策後彈劾他□□饒命,苛待降臣,貪腐奢靡,引起民憤……

可不知道方靖遠得到消息怕了他們,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在按照黃冊清丈後,他也並未對這些世家地主趕盡殺絕,裴文卓更是個一絲不苟嚴格執法之人,該收回的土地收回,有憑有據的則是分毫不動,倒讓他們大大的松了口氣,然後就想看看方靖遠如何解決那些流民和無地農民需要的土地問題。

在這個靠天吃飯的時代,幾乎所有的民生,都離不開土地,所有的問題,就糾結在土地上。

沒有地,方靖遠還能變出饅頭給流民們吃麽?就算有朝廷救濟,他能救得了一時,能就得了一世嗎?

世家們算計著官府的存糧和饑民的消耗,等著方靖遠徹底沒糧向他們求助時,正好可以再爭取一些利益和位置,不能再像上次一樣,將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去應考,結果沒考上吏員不說,還被忽悠去齊魯書院學習各種雜學,被洗腦的簡直忘了祖宗家法,一心想著什麽為民報國,讓那些老頭子們氣得吹胡子瞪眼,簡直是賠了糧食銀錢又折了人,甭提有多心疼了。

結果一等兩月,天都下雪了,方靖遠依然沒向任何人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