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在和你一起融化

退潮後的房間,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

他們的剛開始非常不得章法,但卻因為那份無措,讓姜蝶的心裏產生了一種確信的得意。

她撫摸著他汗津津的臉,沉迷於他因失去掌控而露怯的表情,蔣閻似乎很懊惱,做任何事情都如魚得水的他,第一次像個差生。

但她卻分外愛這個表情,比起從容的樣子更讓人戰栗。

就像是在喝一杯從未用這個配方調配過的雞尾酒,你不會在意它的味道有多麽混亂,只要知道你是第一個品嘗它的人,觀摩著杯跡都是自己舌尖的印痕,就心滿意足。

她從這一連串的笨拙裏確信,她絕對是世界上第一個,見到他這副樣子的人。

但是,這還是無法打消她心底的疑慮。沒有經驗並不代表沒有喜歡過人。

憋在心底的疑問終於在這個至暗時分,有了脫口而出的沖動和勇氣。反正更羞恥的話都已經說過了,還差這一句嗎?

她摸索著,向上撩起蔣閻汗濕的頭發,盯著他漂亮的眼睛,很小聲地問:“在我之前,你有沒有對別人想過做這種事。”

他的手指描摹著她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

一個生活在廢墟裏多年,一直致力於災後重建的人,又有什麽能力去愛人。

他的眼睛漆黑,姜蝶卻從外面開始隱隱亮起的天光裏看見她的影子。

但他卻像害羞似的不敢和她對視,將她背過身,食指順著她的脖子蜿蜒到那兩片薄薄的蝴蝶骨上,隨後,姜蝶感覺到他冰涼的嘴唇貼著尖銳的輪廓線流連。

他吻得那樣輕,帶著點顫抖,好像她骨骼的邊緣就是一把刀,那點顫抖是因為割破了嘴唇而產生的疼。

她頭腦發暈地錯覺,他唇上潮潤的水珠其實是被拉開的血液,她甚至都能夠聞到鐵銹的味道。

這是一場,彼此都感到窒息的,充滿痛苦,卻又不舍得放開對方的折磨和快樂。

但很奇怪的,從始至終,蔣閻都沒有脫下衣服。

哪怕是浸在浴缸裏。他渾身被打濕,襯衫幾乎快成為他的第二片皮膚。

相比之下,赤條條被攬在懷中的她就顯得一覽無余。

她羞惱地要去扒他:“怎麽你那麽端正,不行……”

她的手指還沒得逞,就被他一把勾住,往上壓在頭頂。

到最後,浴缸的水已經變涼,姜蝶的頭發也一片濕。

她吹幹後出來,看見蔣閻穿著皺巴巴的黑襯衫站在露台上。天空有魚肚白,青色和灰藍交接的地方有團狀的雲朵,他嵌在灰蒙蒙的晨曦裏,在抽一支煙。

一切很不正常,亂掉的襯衫,嗆人的煙草,最不適宜的部分重疊在他身上。

剛才,他們是世界上彼此最親近的兩個人,但在此刻,姜蝶竟然有一種無比強烈的,和他之間的疏離。

這一瞬間,她感到心慌,於是小跑向露台,從背後抱住他。

他回過身,面容依然是她熟悉的神情,好像剛才那個寂寥的背影並不屬於他。

蔣閻伸手拿遠煙,另外空著的胳膊反手摟住她細瘦的腰,低頭看她,眉梢是有些疲倦但繾綣的笑意,緩聲說:“距離出發還有點時間,去躺一下吧。”

她阻止他的動作,伸手把煙夾到指尖,作勢要抽。

“事後煙真這麽舒服嗎?我也要試試。”

他眼疾手快地按下來:“不行。”

“為什麽不行?”

“對身體不好。”

“那你還抽!”

他輕笑:“我抽得很少,只在某些特殊時候抽。”

特殊時候,這四個字被他拉長了語調綿軟地念出來,在這個晦暗的清晨,非常壞心眼地又將剛才發生的交纏快速倒帶。

四肢百骸的害羞全都湧回來了,姜蝶此地無銀地轉移話題:“所以到底好抽嗎,煙。”

蔣閻直接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強勢扣住她的下巴,在昏暗的露台上渡給她一個煙草味的吻。舌尖從她的上頜抵過,唇磨下去的時候氣聲說,嘗到了嗎,不好抽。

原先那麽冷的一個人,開了葷之後舉手投足都帶著點色氣。

姜蝶哪裏還管得了好不好抽。

她腦子裏只有一個要命的念頭:男人身上最誘人的氣質原來不是欲,而是冷欲。

就像奮不顧身跳進熔爐裏時摸到幾塊碎冰碴,不會叫人清醒,而是恍惚地想,原來他正在和我一起融化。

*

從巴黎回來後,姜蝶又私下找了一趟系主任。

她委婉地暗示自己去了巴黎並有錄音這件事,別無所求,只希望能有一個公正的對待,不然她無法保證網絡上會有什麽樣的流言。

系主任臉色難看,臉上還維持著假笑說當然,一定會保證結果的公平公正。

姜蝶相信這一回一定是個公平的結果。老奸巨猾的系主任不會因為區區的一點利益往來,而讓自己的聲望背上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