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少女與金魚(1)

翌日清早,軟被香窩裏的謝嵐山被陶龍躍一個電話給吵醒了。

電話兩邊的人聽著聲音都有些蔫,一個是貪杯頭疼,一個是貪歡腰疼,小陶隊強行振奮精神,他高高低低、咋咋呼呼地喊:“我們昨晚喝酒的酒吧附近,發現了一具女屍!”

這一下兩個人都精神了,陶龍躍順道來接謝嵐山去案發現場,謝嵐山吻別了沈流飛,一手提著來不及穿上身的警服,一手拿起對方做的愛心早餐,三步並倆,匆匆離家。

車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車門打開,陶龍躍耷頭拉腦,呵欠連天,懶洋洋沖他一招手,看著還是沒睡醒。

“我來開車。”把裝著早餐的油紙袋遞給對方,謝嵐山把人從駕駛座上攆下來,自己坐了進去。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啊,你家沈老師是沒挑了。”兩片吐司裏夾著太陽蛋、蔬菜泥還有三文魚,吐司金黃可愛,麥香誘人,陶龍躍忍不住“嚯”了一聲,又不正經地調侃起謝嵐山,“就是不知道進不進得了臥房,暖不暖得了床?”

“吃你的吧。”謝嵐山憋著笑,佯裝生氣,“吃完就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引發的頭疼委實要命,胃部一陣燒灼,陶龍躍真就不客氣地狼吞虎咽,然後仰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哼哼唧唧地閉上了眼睛。

謝嵐山發動引擎,打著方向盤的時候扭頭看了他一眼,重案組的小陶隊不算一等一的帥哥,但勝在健壯精神,便連臉上那道疤都雄赳赳、亮鋥鋥的,絕不是今天這副蔫了吧唧的模樣。謝嵐山跟沈流飛浪了一宿,還帶著一點頭疼腦熱,都沒他這麽萎靡,不禁笑問一句:“怎麽累成這樣,婚前最後的瘋狂?”

“屁咧!”陶龍躍睜眼,轉頭幽怨地看著謝嵐山,“你走沒多久我們就散了,晚上回醫院陪老頭子,為了你的事情被他訓一宿!”

謝嵐山詫異:“我的事情?我什麽事情?”

陶龍躍也詫異,人都坐正了:“怎麽,你還不知道宋祁連給劉副局交了一份你的心理評估報告?”

謝嵐山平靜一點頭:“我以為她那份報告是要交去省裏的。”

陶龍躍撇撇嘴:“交沒交去省裏我不知道,反正劉焱波昨晚上親自去醫院探望了老頭子,跟他說了這件事。”

陶龍躍的態度、語氣與這婆婆媽媽的黏糊勁兒已經透露出某種令人憂心的信息,謝嵐山想了想,問:“祁連的報告是怎麽說的?”

“唉,說了一堆,有些術語我也聽不明白。”陶龍躍果然開始嘆氣,“反正她在給劉焱波的報告裏說,你心理測評不合格,具有嚴重的暴力攻擊傾向,不適合承擔過於沉重的工作量與極具危險性的刑偵任務,出於違法行為預防的考慮,建議還是將你調去交警隊。”

由宋祁連這些天的反常反應得出這樣一個結果,謝嵐山並不感到意外,他攥緊了手中的方向盤,保持目視前方的平靜姿態,沒說話。

陶龍躍繼續說下去:“劉焱波一直跟你不對付,上次為了劉明放的事情你還在他老婆的生日宴這麽鬧過,他鐵定要拿這份報告大做文章,所以老頭子問我到底什麽情況的時候,我只能說是祁連因愛生恨,得不到你就故意編排你——”

謝嵐山冷聲打斷他:“祁連不是這樣的人。”

陶龍躍嫌這小子不領情,都什麽時候了還重色忘義,拔高了音量反問道:“難道你就是個準暴力犯了?”

謝嵐山不在意自己被別人怎麽看,他目視前方道路,堅定地重復一遍:“她不是這樣的人。”

酒吧附近的一處僻靜公園,晨練的老人發現了落葉堆後的一具半裸女屍,嚇得當場心臟病發。案發現場已經封鎖。

若不是死屍、警車與現場縱橫交錯、黃白相間的警戒線,這本該是個大美無聲的秋天,偶有鳥鳴啁啾,黃葉簌簌飄落。

一個半張臉埋在泥濘裏的年輕女人,上衣破損不堪,下體完全暴露,脖子上戴著鑲有金屬鉚釘的黑色狗項圈。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慘白的皮膚下泛出一種詭異的蛛網狀的墨綠色,屍臭嗆鼻。

蘇曼聲照例在現場進行初步屍檢,作為漢海市屈指可數的能出外勤的女法醫,工作時她全神貫注,當真不讓須眉。

“初步判斷女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三天前,頭部有被擊打的痕跡,死前曾遭受暴力性侵害……”

蘇曼聲將女孩的屍體撥轉過來,女人的嘴角兩側被刀子劃開之後又用針線縫了起來,她睜大的雙眼裏滿是絕望,可嘴卻被迫呈現出上揚的笑容,一張臉似哭又似笑,非常詭異。見到屍體面容,謝嵐山微微一愣:“是她?”

陶龍躍問:“你見過她?”

謝嵐山點頭:“她跟沈流飛住一棟公寓樓,我們打過幾次照面。”

“這裏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最後拋屍地點,被害人的手提包,……”蘇曼聲將蓋在女屍腹部的一件藕粉色針織開衫揭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