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太陽背後一道門(3)(第2/3頁)

他說,他制造假的紅冰擾亂市場,得罪了這兒的毒販頭子,對方揚言要弄死他,他得弄一筆錢跑路。他在拘留室裏就看出謝嵐山身手不一般,想要他幫自己弄來這筆錢。

條件談攏,說走就走。趁著夜幕遮掩,臧一豐帶著謝嵐山穿街越巷,盡撿那種狹仄幽暗如盲腸的弄堂行路,大約走了半拉鐘頭,總算停留在了一間出租房的門口。這裏棚廈集中,一間屋子擠著一間屋子亂長一氣,所有的窗都是生了銹的,所有的門都是脫了漆的,黑黝黝的巷子盡頭還是死路,一看就是窮人住的地方。

“以前這女的是住別墅的,穿金戴銀靚得很,染上毒癮以後越混越慘,都淪落到這種地方了……”臧一豐邊搖頭邊敲門,口中輕喊,“阿夏?阿夏?”

沒想到門都沒關,一敲就自己開了。

入目的景象觸目驚心,女人只穿著內衣褲衩,一見兩個男人就“嗷嗷”叫著撲了過來,光溜溜的腳丫撲打著冰冷的水泥地。

這模樣一看就是毒癮發作。偏生兜裏再沒一毛錢,女人被毒品逼入瘋狂狀態,一張臉似青似白,眼白上布著根根鮮明的血絲。她拼命咬舌頭,鮮血滲在白牙之間,瞧著比女鬼還駭人。

“咬舌自盡”雖不像電視劇裏演得那麽容易,但流血過多或者舌頭堵塞氣管還是很有可能觸發死亡的,謝嵐山見這女人已經徹底癲狂,又兩腮用力地張大了嘴巴,作勢要將自己的舌頭咬斷,便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小指伸進了對方嘴裏。

紅冰本就能令人易怒發狂,毒癮上來的人更是力大無窮,女人一下收攏上下兩排門齒,哢一聲,謝嵐山小指的骨頭就斷了。

一股狂勁得到了宣泄,女人不再傷害自己,轉而死死咬著對方的手指不放。謝嵐山皺著眉,忍著劇痛,擡手對女人的後頸劈了下去,將人打暈過去。

事情發生得電光火石,快得臧一豐完全來不及反應,只是目瞪口呆怔在一邊。老實說,他對謝嵐山的舉動深感不解與震驚。這是一個被公安廳通緝的逃犯,從通緝令上的描述來看,這人是怪物,是魔鬼,是連戰友都能出賣的王八蛋,可他居然會為了拯救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吸毒者,心甘情願斷去一根手指。

謝嵐山扶著暈過去的女人躺在地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皮破骨折,齒印太深了,鮮血混著對方的唾液往下淌。

“你就不怕……”面上的油滑之色洗去不少,臧一豐結結巴巴地問,“不怕她有艾滋病麽……”

“沒想那麽多。”人瘋成這樣,話是問不出多少來了,謝嵐山冷靜沖洗了自己的傷口,又給地上的女人倒了杯溫水。

“我有藥……可以緩解戒斷症狀……”臧一豐從兜裏掏出一瓶戒毒藥品,取出兩粒白色藥丸,就著那杯溫水,小心喂進女人的嘴裏。

謝嵐山問:“你身上還帶著這個?”

把半昏不醒的女人搬上了沙發,臧一豐面露濃重悵色,半晌才幽幽嘆了口氣:“我以前也吸過毒,這藥是我自己為自己備著的。”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閃爍,唇在哆嗦,胸腔起伏不定,像是有段非常悲傷的故事亟待從中破出。

白來一趟,兩個男人各懷心事,等不了昏睡的女人蘇醒,又循著原路回去了。

臧一豐仍為謝嵐山方才的“壯舉”深深震撼,一路絮叨不停。

“你看著也不像通緝令上說的這麽嚇人啊?看你剛才那反應,我信了你原來真是警察,那你的領導跟同事又為什麽要通緝你啊——”

謝嵐山聽煩了,倏然回頭,冷眼看著對方。

路上幾盞街燈半明不亮,頭頂殘月一彎,冷不防與這麽一雙血腥氣息濃重的眼睛對上,臧一豐生吞一口唾沫咽下後話,不敢再聒噪了。這人的眼神冷得過於駭人。不禁令臧一豐懷疑,很多時候,這個男人是矛盾的、分裂的、他的靈魂之中同時寄居著英雄與小人,佛陀與惡鬼。

身為通緝犯,不能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謝嵐山急欲找到今晚的落腳點,卻忽然被街邊小賣部裏的電視機吸引住了目光。

電視裏播著一則新聞,說是島上某精神病院的醫生擅自帶著十余名病人轉院,一說是為了讓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療,家屬全然知情並同意;一說是這醫生惡意違反職業操守,受了另一家精神病院的收買。反正,網上轟轟烈烈地鬧了一場,電視新聞也沒落下。

謝嵐山最近沒工夫上網看新聞,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境下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無論是網絡新聞還是電視鏡頭,都特意拍到了一個哀毀骨立的美貌女人。高珠音似乎無法接受轉院一事,她在鏡頭裏嚎啕大哭,大喊大叫著:我要見我兒子!我的兒子呢?我的阿嵐呢?

滯留於小賣部的電視機前面,謝嵐山看見,自己的母親完全失控崩潰,她像個犯人一樣被五花大綁,又被醫護人員強行帶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