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育

窗外的風吹進,一上一下地拂動雪白的窗簾。

面貌冷峻的男子在昏睡皺了皺眉,擱在床沿的指動了動。

床邊椅子上打瞌睡的顧遇隨即驚醒。

他的一直包裹著男子的五指,感受到指的顫動,腦海裏的瞌睡蟲立馬被驅趕到九霄雲外。

“陸……沉?”

顧遇打量著枕頭上那張沉睡的臉,試探地喚了一聲。

下一刻,男人單薄的眼皮隨即掀開,眼神僅迷糊了一瞬,沉如黑潭的雙眸便瞬時清醒,清明得仿佛不曾沉睡。

然後,顧遇就感到上一股力使來。

剛醒來的陸沉對周圍一切還保有戰場上的警惕,對靠近的所有蟲充滿敵意。

顧遇沒有松開,而是輕輕捏了捏他心。

熟悉的動作,讓陸沉的理智徹底落回腦袋裏。他的眼神擡起,看清眼前蟲真是自己的雄主,詫異不已。

“雄主?你怎麽在這?”

顧遇見他要起身,趕忙替他墊起枕頭:“你感覺怎麽樣?我馬上叫醫生來。”

陸沉扶著沉沉的腦袋,拽住要往外走的他,問:“我睡了幾天?”

他的意識還記得造成自己躺在這兒的元兇——那場亮如白晝的相撞。也還記得自己醒來,醫生對他下的診斷。

最後一場昏迷是術台上,醫生要替他取走嵌入腿的甲殘骸,打了麻藥。

這場術後,他就應該被轉入後方的軍醫院了。所以現在,他是在軍醫院?不對,為什麽雄蟲也在這兒?

顧遇見他腦袋昏,連忙扶住,又把桌上的水杯遞給他:“你睡的不久,我來時你剛剛做完術,現在睡了天了。”

“本來該睡兩天麻藥就過去了,”顧遇又說,“但你應該是太累了,所以一直沒醒。”

顧遇有些心疼,伸理了理雌蟲額上的碎發,將它們別到腦後。

陸沉沒有接下水杯,而是沉沉地盯著他:“這裏還是軍醫院,你來戰場了?”

顧遇訕訕地把水杯放回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應該是吧……但這裏太靠後了,一點戰場的感覺都沒有,我都沒覺得是。”

好巧不巧,突然頭頂一陣轟鳴聲呼嘯而過。一架戰鬥軍艦剛巧路過醫院上空。

這就很尷尬了。

陸沉看著他,一只眉上挑,好像在問“這就是一點戰場的感覺都沒有”?

顧遇又把那只水杯攥在裏,幹笑了幾聲,求生欲超強:“我說它今天才路過,你信嗎?”

陸沉的回答是又挑起了另一邊的眉:“我記得跟你說過,戰場很危險,就算是後方你也不該……”

顧遇現在心虛得不行,忽然急生智:“啊!我還得找醫生來,醫生說了你醒了就得叫他的,我這就去!你先喝口水,不急。”

顧遇把水杯又塞回了陸沉裏,風一般地跑了。

查爾斯如果有生之年,能見到顧遇這懶到驚世駭俗的孫子用“跑”的姿勢,估計驚得下巴都會掉地上。

窗簾仍被風吹得一上一下。

陸沉垂下了單薄的眼皮,靜默一會兒,掀開了被子,靜靜地看著自己那雙被裹著紗布的腿。

這種感覺近乎於自虐。陸沉自詡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常年待在戰場的經驗,使得他總能比常人更會逼自己適應不同的情況。

不過是癱瘓了而已,陸沉想,至少他命保住了。

明明在甲失控那一刻已經想到了後果,不過是癱瘓了,再也無法站起而已……

“哐當”一聲,陸沉看著的水杯被自己扔了出去,玻璃渣同水花濺到雪白的墻面上。

而他沉著幽黑的眸,面色水一般的平靜。被下的雙拳,卻緊闔著握緊。

*

“顧雄子,您慢點,等等我們!”身後呼啦啦跟著的醫生護士喚著跑在前面的雄蟲。

顧遇有些不耐煩,又壓著脾氣。

他竟然忘了這茬!陸沉肯定知道他雙腿出事了,這時候他就該一直守在他身邊,不給他會東想西想。

靠,顧遇你他媽真是沒長腦子!

他正甩開身後一大堆蟲,往前沖著,要到門口時,突然拐出一只身穿軍裝的雌蟲,盯著裏的一張白紙沒看路。

顧遇差點和這只沒長眼的蟲撞上,幸好急急刹住,停在了病房門口。

拿著體檢報告的柳真驚了一跳:“顧雄子?您跑這麽急做什麽?”

他又忽然意識到什麽,心虛地把裏的報告往身後一藏。

顧遇一看就知道他不對勁:“柳副官,你裏拿著什麽?”

“沒、沒什麽……”柳真的反應更像坐實了有什麽,但顧遇還來不及和他追究,就聽裏面“咚”的一聲沉悶落地的響動。

“陸沉!”

顧遇一驚,推門而入,便發現原本坐在床上的陸沉掉到了地上,撐著床沿費力地想站起來。

可無論他怎麽使力,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跌倒。

“怎麽了怎麽了?少將怎麽了?”柳真的腦袋繞過站在門口的顧遇,想往裏面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