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舊事(第2/3頁)

他放低了聲音,即使在雷雨裏,也怕驚醒了一場夢般。

“從我決定愛他起,便已經下定了決心,接受一切由這愛帶來的正面或負面的東西。”

那頭顧奚仍默然無聲,好似靜靜聆聽。

“謝謝你了……哥。”

顧遇從桌上爬起,緩緩伸了個懶腰,那聲“哥”喊出來,雙方都有些恍然。

“多虧你這通話,”顧遇短暫頓了一頓,“否則,我也得跟我家少將一樣,鉆牛角尖了。”

他接著說下去。

“我永遠相信,他帶給我的幸福,遠勝於眼前一切不幸。”

另一頭的顧奚沉默了許久。

“遇遇,”掛斷前,顧奚最終說,“我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但如果你覺得是對的,那就朝它做吧,至少,將來不會留有悔恨。”

“但——小心孟深知。”

“小心你的發情期。”

顧奚已經不記得,他是否在醉酒時,與他弟訴說過他無疾而終的愛戀。

他喝多了常常斷片,經常記不清說沒說過哪些混賬話。

他和孟留,從小學起便是同學。

小學,他二班,他弟弟三班,孟留跟他一樣也是二班。

初中,不巧不是一個班級。到了高中,又回到了一起。

孟留從小屬於三好學生,別蟲家的孩子。顧奚則與孟留涇渭分明,唯一和孟留的名字能同時出現的地方,就是每次家長會上——老師點名表揚孟留,再會點名批評顧奚。

孟留雌父昂首挺胸,高傲擡著下頜。他雌父希涅則賠著小心,虛心接受老師的訓誡。

可回家後,希涅從不會說他一句不是,並總能從老師的批評裏找出他的好來。

譬如,希涅會說,這次家長會老師批評了你上課傳紙條,沒有批評你不按時交作業,證明我們小奚是有進步的好孩子啊。

但孟留就不一樣了,即便他做得再好,回家後總是會受到批評和告誡。他的雌父似乎總能從老師的表揚聲中裏,挑出小雄蟲不好的毛病,並嚴詞他改正。

家長會後第二天,顧奚高高興興來上學,他的同桌孟留卻總是無精打采,偶爾還紅著眼圈。

顧奚挺可憐他的,都考全滿分了,他家長都不滿意,那到底怎樣才能滿意?話說雄蟲不都是被特殊照顧的嗎,為什麽他家這麽不一般?

小朋友的友誼總是建立得很快,後來你來我往,也就成了放學會一路回家的夥伴。

孟留總是很羨慕他們家,偶爾來他家做客,面對溫柔的希涅,平時小大人的他,也會緊張得小臉通紅,說不出話。

後來顧奚才知道,孟留有個一生之敵——切裏克斯家的雌蟲兒子,比孟留大七歲,卻老是被家長們拿來比較。

希涅說,切裏克斯家和孟家的恩怨,從祖上就傳起,兒子輩互相攀比,孫子輩也互相攀比,發展到後來,不止把雄蟲和雄蟲拿來比,雄蟲雌蟲之間都開始了比較。

如果說孟留是顧奚的別蟲家孩子,那麽那個切裏克斯家的大哥哥,就是孟留從小到大的噩夢,別蟲家的孩子,永遠拿來比較的標杆。

顧奚很佩服這只雄蟲,身處這種高壓環境還能保持心理健康,實在是不容易。相比之下,同樣身為雄蟲,他弟弟顧遇也活得太沒競爭,太安逸了吧?有他弟弟做強烈對照,顧奚對這只積極進取的雄蟲油然起敬。

後來他們的關系,又是如何從好友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顧奚漫不經心地去想,是從他生了不該生的喜歡起的那天吧。

可那一天具體是什麽時候,他也已記不清。那份喜歡,似乎在日積月累中生長,從沒有誰去在意,等注意到時,它已然根深蒂固,再難拔除。

可惜,他連喜歡二字也尚未說出,高中畢業半年不到,孟留約不是一個大學的他出來見面時,告知了自己即將結婚的消息。

雄蟲希望從兒時便一起長大的好友,能給予他衷心的祝福。

結婚對象,誰也沒能想到,正是切裏克斯家那個大他七歲的雌蟲——蘭德爾切裏克斯。

孟留談起他的雌君時,臉上總會情不自禁流露,那種令顧奚恍然又疼痛的,名為幸福的微笑。

這場婚姻備受兩個家族的阻撓,卻因蘭德爾一片光明的前程,成了兩個世仇家族利益聯結的契機。無論背後如何,至少兩位新郎,是為這場結合衷心幸福的。

只是那幸福,並沒能持續太久。

婚後不到兩年,一次戰場上的意外,孟留的雌君永遠失去了生育的可能。雄蟲保護協會會長孟深知,也是孟留的叔父,強迫孟留納其他雌蟲進門。

那段時間,或許是孟留最為痛苦的時刻。

但顧奚只是隱含了一點希望,也許,孟留並不是那麽愛他的雌君,也許,他會有那麽一點點機會。

後來的那一天,顧奚永遠記得,並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