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星星(第2/3頁)

孟留視線停在蘭德爾身上一瞬,蘭德爾恰回頭,稍一頓,淡淡笑道:“去吧,雄主。”

這邊兩只雄蟲遠去了,亞爾弗裏德告辭一會兒,與身旁另一只上前攀談的雌蟲走向一邊交流,一時原地只剩下了陸沉與蘭德爾。

當然,稍近處還悄無聲息地一直站著元帥副官埃維爾。

“你精神看起來很差。”陸沉很早便注意到,如今沒蟲了,才如此提道。

蘭德爾笑一笑,揉了揉鼻梁,褪去方才完美的外交辭令,顯出些許疲態:“你的精神倒是比我上次見你時,好上了許多,真讓我欣慰啊,陸中將。”

“出去散散心,或者與蟲談談心,心情總會好上許多,蘭德爾。”陸沉不忍他於軍部與家庭兩方疲倦,意有所指地道。

蘭德爾淺笑著搖搖頭:“陸沉,按你以前,可說不出與蟲談談心這種話。我們啊,也只能羨慕你可以和雄蟲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就不行了,忙得抽不開身。”

陸沉心裏清楚他,語氣淡淡地問:“可只要你願意抽出時間,你雄主永遠會有空。”

蘭德爾被他這話說得無言,凝視了他須臾,視線掠向旁邊沉默站候的埃維爾:“把禮物給我吧。”

埃維爾微俯身,將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奉到他手上。

蘭德爾朝陸沉歉意笑笑:“失陪,我去與雄主告辭。”

陸沉眸色淺淡,凝視他離去的背影,忽然淡聲開口:“今晚,蘭德爾元帥還有公務要忙嗎?”

候在原地的埃維爾怔了怔,反應過來陸中將在與他交談,微低下頭,顯出恭敬聆聽的姿態,頓了頓道:“暫時,還沒有需要元帥親自處理的軍務。”

陸沉側頭,過於淺淡不外泄的視線令蟲辨不清情緒:“有些事,適宜毫不聲張,埋藏心中。而有些事,一旦藏久了,只會在心底發爛流膿,再難痊愈。”

埃維爾神色瞬息恍然。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埃維爾少將?”

他淡聲說完最後一行話。

“謝……謝。”黑發雄蟲有些怔然地收下禮物。

他與蘭德爾面對面,站於雄蟲們聚集的燈光之外,背靠光亮。而蘭德爾的大半張臉都隱於黑暗中,模糊得只剩剪影,依稀辨得清他熟悉的輪廓。

孟留還想靠前,仔細認認那張臉。他們已經太久,沒有仔細打量對方了。

這使雄蟲心中難以抑制,湧起一股無能為力的悲涼與酸澀,但他只能竭力放松因苦澀繃緊的嘴角,佯作一副輕松愉悅的模樣。

“不用謝。”蘭德爾頓了頓,很快道。

他輪廓姣好的臉上,一半盛著光影,不分明的神色襯得遙遠,露於光亮處的唇角微微上勾,像是在慣常地微笑:

“軍部還有公務,今晚便先走了,你……早些休息,不要玩太晚。”

孟留盡力松下的唇角又旋即緊繃,他雙眉也跟著蹙起,頭不自然又難以抑制地移向一旁:“就……不能留下嗎?”

他的聲線或許有些發顫,但孟留自己已察覺不出。

蘭德爾一默,垂下眸,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沒說。

二蟲近乎沉默地相對而立,夜風靜靜吹拂而過,卷起他們的衣角和發絲,送來遙遠如隔雲端的提琴聲。

那是西泊爾的小夜曲,據說是作曲家在某個星辰明亮的夜裏,讀一首詩有感後,情不自禁譜出。

星星們高掛空中,

千萬年一動不動,

彼此在遙遙相望,

滿懷著愛的傷痛。

它們說著一種語言,

美麗悅耳,含義無窮,

世界上的語言學家,

誰也沒法將它聽懂。

……

一陣輕碎的腳步聲打破了此處的寧靜。

孟留恍然擡頭,見是埃維爾,心知是來催促蘭德爾離去的,心裏苦澀,卻仍勉強上揚唇角。

他不願顯得太難看,在他雌君面前。

卻沒想埃維爾行了禮後,沒有壓低聲音,在二蟲之間道:“上將,方才我查了軍部的消息,今晚暫時沒有緊急公務需要您處理。”

蘭德爾眼眸一瞬深沉,沉沉地看了埃維爾一眼。

孟留卻顯然抓住了這條好消息,沒有給蘭德爾留下推脫的空隙,即刻說:“那你今晚可以留下來了嗎,蘭德爾?”

埃維爾卻似沒見到蘭德爾的眼神,微微躬身告辭。

“後面是什麽?”宴會結束回去的路上,顧遇同陸沉分享一首詩歌,陸沉聽了前一半,接著詢問後面的。

“唔,我想想。”白發雄蟲推著他家陸少將,偏頭思索片刻——這還是他今晚聽見小提琴奏的小夜曲,恍然間想起,來了興致同陸沉分享的。

白發雄蟲咳了一咳,清清嗓子。

陸沉黑沉的眸停駐他臉上,他卻又不說了。

今夜月色過於皎潔,在地面鋪灑了淡淡一層霜,也流轉在顧遇高挺俊美的鼻梁上,再一寸寸如水淌過斜飛入鬢的眉,襯出如玉面龐的蒼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