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又愛又恨

楊兼沒成想,小包子小小年紀,便能分出鹽和餳的區別,當即接過小包子楊廣手中的瓷缶,捏了捏小包子的面頰,說:“真乖,謝謝。”

有句老話兒說,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人比人氣死人,不是沒有道理的,楊瓚僵在原地,還沒退去紅暈的臉頰,仿佛是蒸熟的螃蟹,愈來愈紅,愈來愈紅,自己這京兆第一才子,竟是被一個奶娃娃比下去了?

楊兼找到了鹽,將調料放在小碗中,回頭一看,剛好看到灶台的角落裏,很隱蔽的“藏”著甚麽,便順手拿了出來。

一只破舊,生了毛刺兒的木頭罐子,上面還落滿了灰土,絕對是常年棄置的物件兒,掀開蓋子,一股子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一旁的庖人眼尖,便對楊兼說:“少郎主,這是從宮中帶回來的香料,味道怪異的很,國公和各位郎主都不喜食這個滋味兒,因此就棄在這裏了。”

按理來說,宮裏帶回來的香料,那必定是稀罕頑意兒,應當寶貝才是,但這香料卻像是垃圾一般丟棄在角落,旁的香料都放置在精致的食器之中,唯獨這個放在鄙陋的木胎罐子裏。

這香料的香味十足濃郁,楊兼一打開罐子,都不需要多看一眼,登時了然——孜然!

無錯,木胎罐子裏的香料,正是孜然。

孜然在唐朝之後,才廣泛的傳入中國,如今乃是南北朝時期,早於唐朝,雖然孜然還沒有廣泛的流傳開來,但其實已經算是稀罕頑意,“進口”進貢給皇帝了。

孜然在早期被喚作安息茴香,安息的意思並非是對死者的哀悼,而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安息古國”帕提亞帝國。

孜然的香氣很特別,尤其霸道,如今這個年代,孜然還沒有廣泛流傳,因此很多人不能接受孜然的香味兒。加之庖人們對孜然也不了解,不知該如何入菜,便放置在了一旁,久而久之落了灰土。

楊兼正想著如何給自己的餅食調味兒,眼看到孜然,突然來了主意……

楊兼在調料之中加了一些孜然,將各種調料攪拌均勻,然後倒入煮好過了涼水的面條之中,同樣攪拌均勻,讓每一根面條都沾滿調料。

如此做好準備,楊兼竟真的燒了一大鍋的油,楊瓚看的目瞪口呆,方才他不過“冷嘲熱諷”一番,哪知道楊兼所做的這餅食,真的先下湯鍋再下油鍋。

何止是三郎主楊瓚,庖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眼看著楊兼將調味好的餅食“刺啦”一聲下了油鍋。

楊兼答允了三弟楊瓚,要賠給他一份新鮮的餅食,不要起溲、不要餢飳、不要曼頭、不要薄壯、不要湯餅、不要牢丸、不要粔籹蜜餌、不要豚耳狗舌。甚麽樣的餅食,能讓見多識廣的三郎主大吃一驚,食指大動呢?

無錯——幹脆面!

楊兼要做的,便是這幹脆面。可別小看了幹脆面,在現代幹脆面雖不值甚麽錢,但那可是百分之九十九孩子的童年,沒有幹脆面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可惜……楊兼便沒有這種童年。

楊兼小時候沒人會給他買幹脆面。年紀小的時候吃不了,年紀大一點兒父母離異了,更加沒有人給他買過幹脆面這種“垃圾零食”。後來楊兼長大了,成年了,學會了自力更生,學會了制作很多美食,楊兼格外喜歡幹脆面這種小垃圾,每每一個人吃起幹脆面的時候,仿佛能彌補童年的缺憾,堵住童年的陰影似的……

楊兼本有些發愁,南北朝的餅食的確十足發達,各個民族融合,美食也推上了一個高潮,但很多佐料都不齊全,雖確定要做幹脆面,但不知做個甚麽口味兒才好。

就在方才,他發現了孜然,孜然和幹脆面簡直是天生一對的絕配……

餅食裹著奇奇怪怪的香料和佐料,瞬間下了油鍋,楊瓚一臉的不屑,哪知下一刻,卻突然聞到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香氣。

那香氣很霸道,隱約是安息茴香的味道,但昔日裏楊瓚也食過安息茴香,庖人將香料混合在菜色中,不但不美味兒,反而十足的嗆人,只食一口,一個月都不想再看到安息茴香。

今兒個卻不同了,孜然的味道發揮的恰到好處,隨著鹹香的香氣,一股股幽幽的冒出來,慢慢在膳房彌漫開來。

少郎主要下廚,庖人們都是十足不屑的,心中抱怨著,郎主們倒是清閑,鬧騰了膳房,最後還是要他們這些做仆役的來收拾。再者說了,少郎主們會做甚麽膳食?還不是平白的搗亂,圖個新鮮爾爾?

哪知就在這不屑與抱怨之中,庖人們也聞到了那股子香味兒,新鮮極了,便是他們一輩子下廚,也從未聞過這般的味道。

油炸的香氣催發了孜然的香味,雖油炸食品不健康,但不得不說,油炸食品那股子得天獨厚的香味兒,是旁的食物怎麽也比不上的,天生便那般的“妖艷”,叫人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