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知道蜥蜴都吃什麽嗎

冬季南方的城市比起北方更為難熬,既濕又冷,取暖全靠抖。

教室裏,榕城音樂學院管弦系表演專業大二的學生坐在四面透風的教室,縮在厚厚的羽絨服裏瑟瑟發抖。卻又不得不全神貫注地上郁安國的視唱練耳課。

郁安國是全系出了名的嚴的教授。課堂表現全記入成績,平時和期末各占百分五十分數,差一分也不給過。因此基本沒人敢逃他的課。

被點到名字的同學愁眉苦臉地站了起來。郁安國的手在琴鍵上穩穩按下。

“do,mi,#so.增三”

“do,降mi,so,不不不,降so,減三和弦。”

“do,mi,sol,la,好像是小……小七五六?”

郁安國的節奏很快,每組和弦間隔不到三秒,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同學都快要哭了。

“班長。”喬欣捅了捅坐在身邊的班長,做了一個救命的口型。

班長尚小月瞟了她一眼,“叫我做什麽,我聽音高也不算好。”

喬欣掐了她一把,“老凡爾賽了啊,你不好誰好?”

尚小月半笑不笑地把頭發別到耳後,視線卻有意無意從坐在前排的那個背影上劃過。坐在她前側方的半夏一只手轉著筆,一手支著下頜正看著窗外發愣,似乎根本沒在聽教授的課。

這家夥根本連課都不認真聽,偏偏教授還特別喜歡她。

尚小月出生音樂世家,父親任省交響樂團團長,母親在某文公團任職。音樂世家,家庭優越,自己本身也優秀,從小拿了國內各種少兒小提琴大賽的獎項,在哪裏都是鶴立雞群一般的佼佼者。

偏偏進了海音之後,總隱隱被從普通中學考進來的半夏壓了一頭,心情就免不了有些微妙。

加上半夏不住校,大一開始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不太和大家來往,也很少參與集體活動,顯得分外高冷。這就讓尚小月越看她越不順眼,暗暗將半夏看成自己的勁敵,不論在哪都要和半夏比較一番。

“這麽基本的三和弦,就是小學的琴童都不會聽錯。”郁安國臉色陰沉,皺著眉頭敲講台,“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下一個,誰來?”

班上的同學你看我我看你,沒人願意上去。郁安國節奏太快,要求又高,上去沒準就要出醜。

尚小月左右看看,舉起了手。

琴聲響起,少女挺直脊背站在教室中央,脖頸白皙,聲音清亮而自信。

“do,mi,sol,si,大七”

“do,bmi,bsol,bsi,半減七。”

“do,mi,sol,si,fa,la,do,mi。”

“mi,sol,si,re,sol,si,re,fa。”

伴隨著尚小月流暢且完全正確的回答,郁安國的臉色總算略微放緩和。

下台的時候,同學們給她報以掌聲。

“一個都沒錯,厲害,班長就是班長。”

“就是,還是班長牛逼。”

“這下老郁不至於罵人了吧?”

尚小月嘴角勾起了一點矜持的笑,從容不迫地在同學們的掌聲中坐下,向著同桌的喬欣悄悄挑了一下眉頭,但當她的視線貌似無意地從半夏臉上掠過的時候,嘴角的幅度一下就跨掉了。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窗外的樹葉現在還掛著雨滴。坐在窗邊的半夏正盯著窗外樹葉上的雨滴發愣,仿佛那是什麽難得的景致,根本沒有注意到尚小月剛剛完美的表演。

她就是這樣看不起人。尚小月憤憤不平地想到,最多不過就是和我一樣全對而已,還能上天嗎。

“半夏,你來。”郁安國正好在這個時候,點到了半夏的名字。

半夏的耳朵好,幾乎每一節視唱練耳課,教授都要點她起來回答,並喜歡以她為標準打擊其他同學。

半夏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同學百轉千變的心裏活動。她整節課都在埋頭想著昨夜的事,被點到名的時候,還多虧坐在一起的潘雪梅推了自己一把,才醒過神,恍恍惚惚地站了起來。

郁安國的標準音出來的時候。

半夏下意識道:“高了。”

“什麽高了?”郁安國皺眉。

“琴不準,老師。音高了一點點。”半夏捏著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大概高了一兩個音分。”

這一下別說班上的同學,就連郁安國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郁安國看了她半晌,從抽屜裏取出定音器,測了一會音準,最終點點頭,“是高了那麽一點點,該叫人來調一下音了。好吧,今天的練耳就到這裏,下面開始摸唱。”

這一下,全班都發出了吃驚的贊嘆聲。

“這是絕對音高吧,太牛了到這個程度。”

“羨慕忌妒恨啊。夢想中的能力我為什麽不能擁有。”

“人家天生的能力,羨慕不來的。”

午飯的時候,主修長笛的潘雪梅還在對這件事念念不忘。“夏啊,你到底是怎麽聽出來的,你真地所有聽過的聲音都能一下就記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