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它是不是死了?

午休時間,校園的廣播正播放著鋼琴曲,播放的是榕音某位學生去年拿下拉赫瑪尼諾夫國際鋼琴大賽金獎的現場錄音。

拉賽這樣世界級的音樂比賽,並非是普通人努努力就能夠夠得著的成就。即便放眼全國,取得過拉賽優秀名次的鋼琴家也屈指可數。獲獎者得到的不僅僅是名譽,更能獲得無數知名音樂會的簽約合同,可以算是一曲成名天下知。

此事曾在國內古典音樂領域轟動一時,也給榕音榮譽墻添上了光鮮亮麗的厚厚一筆。榕音學子無不與有榮焉,對此津津樂道。即便到了如今,電台裏的播音員解說這件事的時候依舊充滿興奮和崇拜之情。

廣播裏鋼琴細密的音色和連綿的泛音形成了節奏強勁的鳴響,生動地模擬了鄉野林間歡快的鐘聲。這是一首炫技作品,演奏者高超的技巧,令人折服。

“淩學長那種對音色的絕對掌控力太令人震撼了。天呐,哪怕是李斯特這樣炫技的作品,他都能做到音色上的完美無缺,簡直像神一樣。”走在校道上的潘雪梅受琴聲影響,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夏啊,你見過淩學長嗎?我可是他的腦殘粉。可惜他今年已經不怎麽來學校了,一直沒機會見到他。”

走在她身邊的半夏背著琴盒和書包,手上拿著一截枯枝,正邊走邊埋頭撥弄路邊的灌木。

聽到這話,隨口唔了一句,“去年在學校的新年音樂年會上有見過一面,這位學長好像比較不怎麽愛搭理人,就沒說上話。”

半夏對校園中的各路人物不太感興趣,能記得這位學長的名字,還是因為他在學校內實在過於出名。

“啊,你居然見過他!他怎麽樣?我男神的琴聲現場聽起來是不是特別震撼?”潘雪梅興奮起來,羊絨小短裙的裙擺在原地打了個轉。

“技巧確實無與倫比,”半夏放棄了手中的樹枝,“可是我總覺得……好像少點什麽。”

大冬天的,想要找一只活的蟲子,好像也不太容易啊。

“能少什麽!”潘雪梅差點跳起來,“他可是拉賽的冠軍。拉賽!你知不知什麽是拉賽!”

“沒有,沒有,這是我自己胡扯的。”半夏眼看自己的好友生氣了,連連擺手,聽著廣播中的琴聲思想了想,“他的技巧幾乎像教科書一樣完美。可是說真的,我聽他的琴聲,總覺得沒有那種,就是那種像煙火一樣五顏六色的東西。”

潘雪梅不滿地白了她一眼:“你那都是什麽瞎比喻。什麽叫煙火一樣的東西?”

但她的潛意識中,又對自己好朋友的耳朵是十分信服,於是最終還是推了推半夏,“那你說說看,你在誰的琴聲裏聽到過那種東西?我也好去膜拜一下。”

“那些鋼琴大師就不提了。現實中呢,在我小的時候,確實有聽過一次。”半夏一只手指點著下巴,“隔壁院子的慕爺爺家裏,就有過一個彈鋼琴的孩子。怎麽說呢,他的琴聲,就有五彩斑斕的顏色。到今天我都忘不了那個聲音。”

“小……小時候?那時候你是幾歲?”

“不記得了,大概我六七歲的時候吧。”

“六七歲?什麽啊,你居然拿一個小屁孩和我男神比較。”

“對對對,你男神最牛。”半夏不想再刺激她,順著毛擼,“可是那孩子真的彈得很好。小時候,每一個暑假他都會從城裏過來,在慕爺爺家裏彈琴,那時候我們那還經常一起玩呢。”

那好像是一個總穿得幹幹凈凈,比小姑娘還要漂亮的男孩子。

他是叫什麽名字的呢?

半夏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了。她已經記不起那位童年玩伴的名字和面貌。如今深深留在自己記憶中的,只有當年那雖然稚嫩,但卻濃墨重彩,令人迷醉的鋼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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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音樂學院簡稱榕音,地處榕城郊區的大學城。自從大學城在這裏落地之後,周邊許多當地的居民都翻新了自己的住宅,以收租為生。

這種類型的自建房往往蓋得密集又擁擠,每一層樓都盡可能多地隔出更多的小套間,專門用來出租給學生和周邊文創園的員工。英姐便是這其中的一員。

午後,打了一晚上麻將剛剛起床的英姐穿著睡衣,正在水池前刷牙,看見住三樓最裏間的那個小姑娘難得地大中午回來,連忙呸了口裏泡泡喊住了她,“小夏,該交房租了啊。”

半夏租的房子位於三樓樓道拐角,面積很小,一個月房只要租三百,算是附近最便宜的那一撥。當然屋內的條件十分簡陋,離學校相對也有些遠。往日裏午休時間,她一般待在學校的琴房或者圖書館,很少特意回來一趟。

“知道啦,英姐,很快就給你轉啊。”半夏背著琴盒和書包,口裏答應著,飛快上了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