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幽怨(第2/3頁)

在她腳邊敞開的琴盒裏,只零零星星丟了幾張紙幣。聽眾除了角落裏一個卷著鋪蓋發呆的流浪漢,不過兩三個飯後消食,來湖邊散步的老年人。

“她怎麽會在這樣的地方演奏?換了我怎麽也拉不下這個臉。”喬欣看著路燈下的同學,不理解她的行為。

在喬欣的心目中,小提琴是最為高雅矝貴的樂器,合該穿著昂貴的禮服,站在莊嚴肅穆的殿堂演奏,才對得起它這份典雅。

但那路燈下的演奏者卻此不以為意,怡然自得地把自己融合進這片市井混雜,俗氣沖天的夜市裏去。

霓虹彩燈披在她的肩頭,半明半暗的燈光照亮了半張年輕的容顏,她運弓揉弦,盡情演奏,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音樂聲中。

磅礴的旋律自她而起,在彩輝幻影的湖面鋪散,冷澈的湖水仿佛隨著琴聲凝起一層彩色的寒霧。在那濃霧之中,詭秘的腳步聲咚咚響徹,黑色的魅影依稀潛伏在暗處,仿佛下一刻便會破開濃霧,現身而出,開始放聲歌唱。

喬欣被這樣的琴聲激起一背的雞皮疙瘩。

不得不在心底吐槽了一句,拉得還真TM的是好。

“半夏這一次好像也要參加選拔賽,郁安國的推薦名額就是給了她。”喬欣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扭頭去看身邊的尚小月。

尚小月的臉色十分難看,正盯著前方拉琴的半夏,死死咬住下唇。

喬欣覺得她未免有些反應過度,伸手推了她一把,“別多想,她這是流行類的曲目。歌劇魅影嘛,沒啥技術含量,誰都能拉好。比不上你的柴小協。”

“原來父親說的是這個意思。她已經找到了,她已經找到了。”尚小月顫著喉音沒頭沒尾地接了一句,轉身就往回走去,“抱歉,我想要先回去了。”

“別跑啊,小月。怎麽突然走了。誒……跑那麽快的嗎?我說你們這些天才,是不是都非得有些怪癖才高興啊。”

半夏的出租屋內沒有點燈,暗影幢幢的屋子裏,慢慢爬起了一個蒼白的身影。

那人靠著墻坐了一會,帶著點埋怨的神色撿起了那條疊放在地面的浴巾,圍在自己的腰上。隨後他站到了窗戶邊,伸長手臂,再一次從包欄的間隙中夠回那些自己掛在隔壁窗台上的衣物。

冬風料峭,天空中飄著幾抹淡淡的雲彩,窗外月色朦朧。

月光下的小屋亮起一點微弱的暖黃色火光,灶台上咕嚕咕嚕燉著湯,空氣裏彌散開一股牛骨的濃香。

比月光還要俊美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質地考究的純白襯衣,黑色長褲,卻圍著一條極不相稱的粉色圍裙,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發愣。

冰箱比起前幾日的空空如也好了許多,滿滿當當塞著超市大減價時的促銷食品。

他也是經歷了這些日子才剛剛知道,那些超市到了晚間,會將賣剩下的殘次品,用這種寫著買一送一的紅色膠帶捆在一起,打包半價出售。

雖然沒人刻意提起。但他很明白,就因為帶著自己看了一場病。有個人連續數日三餐只以包子饅頭充饑。

更甚到了最後兩天,這個屋子裏甚至搜刮不出可以制作一頓早餐的食物,他不得不爬出戶外,捋了幾片春椿葉芽,就著最後一點面粉和雞蛋,烙了兩張餅作為倆人一天的夥食。

需要掙錢,沒錢就會餓死。

男人蒼白的手指輕輕在冰箱門上扣了扣。

我總不能……永遠靠她養著。

他低下眼睫,把鍋裏的牛骨湯盛出一碗,再給自己裝了一碗蝦仁蘿蔔悶的鹹飯。剩下的用保溫飯盒仔細裝好,一並擺在了桌上。沉默的在桌邊坐下,低著頭用自己一天唯一的一頓晚餐。

桌子靠著墻擺放,只有兩個位置。一個位置坐著他,一個位置空著。

哪怕孤零零坐在漆黑的屋子裏,他也總覺得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同一個空間,交錯的時間,那個人會興致勃勃在對面的位置坐下,不在乎他是一只怪物,高高興興地同他交流白晝裏發生的趣事,由衷地贊美他的手藝。

就好像兩人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似的。

可我終究只是一只怪物。

熱騰騰牛骨湯散發出白色的霧氣,迷蒙了男人灰寂的雙眸。

一樓的英姐給女兒洗完澡,把她哄回房間。才在牌桌上坐下,開始了真正的夜生活。

“新來的那個房客怎麽樣呀?”牌友們還對那位夜半出現的俊美年輕人念念不忘。

“小夥子蠻好,是個講究人,加錢讓我給換了一套密碼鎖。換鎖的那天我進去看了一眼,屋子收拾得那個叫利索哦,我們都比不得。”英姐一邊八卦著新來的租客,一邊稀裏嘩啦洗著牌,“就是白天總不在家,快遞又老多,都要我替他收著。”

大門處響起兩聲輕輕的扣門聲,那位正被她掛在嘴邊的講究人,穿著他那一身標志性的衣物,站在了門邊,白皙的手指扣了扣門框,示意自己來取白日寄放的快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