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等整首曲子寫完了,我再……

最近幾日,半夏每天醒來,睜開眼之前,朦朦朧朧中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地去想,今天是第幾天?

是第三天了,還是第四天了?

時間這種東西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水,無論再怎麽緊握,它依舊會毫不留情地從指縫中流逝。

有時候,你越是希望它走得慢一點,它反而越發快得令人心驚膽戰。

這幾天,她和小蓮幾乎每一分鐘都待在一起。

白天小蓮陪著半夏去學校,半夏上課,小蓮就蜷在她溫暖的口袋裏睡覺。晚上,半夏住進淩冬的屋子裏,陪著小蓮作曲寫歌。

時常是太陽才剛剛下山,最後一抹亮光從窗戶溜走,淩冬的手臂就從身後伸過來,圈住她的腰,埋頭嗅她脖頸裏的味道。

半夏伸手抵著他,“先吃東西,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點。”

她把自己打包回來的外賣打開,先撿一個熱乎乎的芝士蝦球塞進他的口中。

淩冬握住她的手腕,就著她的手吃,吃完以後用舌頭舔她的手指。

柔嫩濕潤的觸覺舔過指尖,墨黑的眼眸透過纖長的睫毛擡起視線看著她。

那雙眸像是雪山下冰泉裏被洗凈的石子,既純黑又清透,沾著一點將溶未溶的初雪。

被他這樣一看,便有細密的電流順著半夏的尾椎升起,堅持不過幾分鐘所有的原則就都丟凈了。

晚飯總是沒來得及好好地吃完,兩個人已經把床單滾得一團亂。

冷冽的甜香溢得滿屋子都是。

淩晨天色將明未明,人間迷夢未醒之時。

半夏一骨碌爬起來,撈上通宵寫歌的小蓮,坐著公交車跑了好一段路,到榕城的海邊看海。

早晨的海邊,霧氣很重,海面上白茫茫的一片。

一艘艘魚船仿佛是浮在蒙了一層白霜的水鏡上。偶爾拖出的一點漣漪,也像是水墨畫卷上的一點墨痕。

世界凝滯而寂靜,夢幻又神秘。宛如紙中畫,書中境。

半夏坐在海堤上,把小蓮包在自己的圍巾裏,抱著他一起看大海。

細細的海浪卷上海堤,又帶著白色的泡沫退回去,溫柔的海浪聲讓身心都得到釋然。

“這裏是榕城最安靜的海岸。我心情不好或者感到疲倦的時候,都會跑到這裏來拉琴。”半夏抱著小蓮說,“從前就一直想帶你來玩一玩,總是沒擠出時間。”

“這裏真得很安靜。我雖然從小住在海邊,卻沒有幾次這樣安安心心看過海。”小蓮從圍巾裏冒出腦袋,獨特的聲音響起,“只是你這樣,沒有問題嗎?在期末的時候。”

“能有什麽問題,”半夏笑了起來,坐在礁石上,舒展開自己的手腳,手指撫摸著小蓮的脊背,看頭頂浮白一片的天空。

“人生看起來有很多必須做的事。必須認真考試,必須每天打工,必須戀愛結婚……但我突然覺得,只要心中能夠放下,其實沒有任何事是非做不可的。”

我現在唯一想做得事,就是想陪著你。

半夏擡起自己的小提琴,在海邊演奏。不講究曲目,只隨手拉著自己喜歡的旋律。琴聲悠揚愜意,無邊寬廣,並不見那憂思惆悵,只有濤聲溫柔。

天使般的歌聲在海天之間回蕩。

陽光破開濃霧,長長的金輝從雲層的間隙間斜照下來。像從穹頂落下的聖光,人間萬千煩惱都在這樣精美純潔的光明前都無所遁形。

海面的漁船動了起來,水鳥壓著海面低低掠過。白霧迷蒙的世界漸漸明朗,變得那樣生動真實。

小蓮蹲在半夏的膝頭,看著包容萬象的大海,暗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碎碎金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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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幾日的放縱,一對一的專業課上,半夏果然被郁安國逮著狠批了一頓。

管弦系的專業課期末考,末必須開一場獨奏音樂會。每學期的曲目要求各自不同。大二的上學期要求演奏時長達到五十分鐘的曲目,其中必須包含一首完整的奏鳴曲。

半夏因為前段時間參加了學院杯,完全沒有練習到奏鳴曲,期末的曲目自然準備得不夠充足。

郁安國給她挑選的是莫紮特的E小調奏鳴曲。(NO.21,K.304)“我已經幫你打過招呼了,這學期你參加的比賽多,任務重,期末音樂會只要過得去就行。但你也不要以為隨便忽悠一下就能包過。”郁安國的教鞭啪啪打在譜架上,“要是你太過亂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口袋裏的小蓮被教鞭聲吵醒了,從口袋邊緣冒出一個小腦袋來。

郁安國眼睛瞪圓了:“什麽東西?你,你這口袋裏藏了什麽東西?”

半夏把小蓮掏出來獻寶。

“胡鬧!誰讓你帶著寵物來學校的?”老教授的教鞭差點化刃把她劈成兩半。

半夏只好乖乖把小蓮先放下,夾著尾巴去演奏她還不夠熟悉的莫紮特。

莫紮特的曲子相比歷史上很多知名作曲家來說,技術上不算太難,只是在情緒上非常不好把握。半夏也還沒有完全找到訣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