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快的音調透過獨奏吉他獨有的音韻,在人潮湧動的廣場響起。柔亮清雅的嗓音悲鳴著,從第一句沖擊性的歌詞,娓娓道出日常細微卻足以讓心生絕望之人激發死志的常事,輕描淡寫樸實無華的歌詞,輕易的鉗制住過往之人的內心。

整個廣場,在少年悲哀憂愁的剖析己心的歌曲下,沉寂下來,人們像是被無形的線牽著聚攏在舞台之下,靜靜的擡首看著台上那個沉浸在歌曲塑造的氛圍之中無法自拔的,淚眼磅礴的少年。

好若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又或者,只剩下每個曾經也被同樣之事逼到絕路而無處傾訴的自己。

主辦方在第一小節結束前,就已經激動不已的即刻吩咐工作人員將這場表演錄制下來,並將之傳播到推特上其他公眾網絡媒體上,讓更多的人能夠聽見。

台上之人沒有注意這種變化,台下的聽眾們早已被震撼得淚流滿面,強烈的共鳴和共情,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就連方從報社出來,前往這裏購物的某個暗紅發的青年,也默默的上前,擠不進前方就站在外圍,目光復雜的看著舞台上那名少年。

他不適的伸出手,捂住了臉,深深的喟嘆。

黑暗哀愁的歌詞一字一句的從椎名飛羽的口中吐出,他的手機械性的在吉他上彈奏著,彈著彈著,僵化的手指已經不動。沒有伴奏的情況下,僅只能靠著清唱,嗓子喑啞著,大腦閃過的重重讓他無法的難以去面對的過去。

原身的過去和無助仿徨於異世界的自己,交融在一起。

在歌曲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的大腦短暫獲得一片清明,想到了什麽似的,被劉海和眼淚遮蔽的朦朧眼眸快速的在台下搜尋著。不意外的,很快的就見到了那個身姿挺拔的人影,他已經無法分辨出對方此時是以什麽樣的表情看待這樣懦弱無能的自己。

但是,手指卻在此刻又恢復了感官聽從大腦的指揮,他怔怔的看著那個人,那被黑白色充斥的世界卻仿若有一束光照耀進來,然後漸漸的,有個外來者將春風細雨帶進空氣混濁的密閉空間。

“我也曾想……一死了之……”但是,那是沒有遇見你之前。

原定的收尾轉而變了奏,輕柔的放緩的,好似種子在發芽,在燃燒著,想要頂破頭上的千斤重的泥土,為了獲得光的青睞而掙紮著,頑強的抗爭著。

即興添加的尾段,即興創作的歌詞,從少年的口中慢慢的唱出。“可是還有像你一樣的人……像你一樣的人……想抓住你的手,想制造更多的回憶,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想要為你稍稍的多停留一下,悄悄的期待這個世界……”

你是我在絕望之中,看到的陽光,開出的花朵,救命的繩索……想要更靠近,更接近,這份唯一的希望。

最後一個音節結束,台下好半晌都沒有聽到動靜,在這個周末的東京銀座廣場,大概只有元旦當晚家人聚餐時,才會有如同此刻這般的寂靜吧。

就連幹道的汽車鳴笛聲,都從這個空間裏抽離。

椎名飛羽深深的鞠了一躬,仿若按下停止鍵的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還能自如的行動。他步伐急促的解下吉他塞給還沒回神的工作人員,低著頭擠開人群,目標明確的瞄準了那個身影。

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身體在此刻仿佛爆發出了無盡的勇氣,將人拉出聚集的人流,不管不顧的向前跑,只想找到個自認為安全的能夠安心的地方。

直到雙腳都失去了力氣,他軟倒踉蹌著跌入了身後厚實寬廣的胸膛。

感覺到那個男人埋在他肩頭的重量,還有他在耳邊響起的灼熱的呼吸跟沙啞克制的寬慰。

“已經沒有人了,飛羽,這裏是安全的。”他說道,“唱得很好,非常非常的堅強,很努力的活著啊。”

他懷裏的人沒有說話,在無人的小巷深處,靜靜的擁抱著,過了很長又很短的時間吧,男人的小腿顫抖著無力的帶著懷裏的重量,跌坐在一邊的塑料箱堆裏,將懷裏的少年抱得更緊,像是要讓他融入到自己的體內。

小巷裏傳來男人分辨不出情緒的,低啞的聲音:“抱歉,腿軟了。”

像是一個信號還是指令,安靜得如人偶一樣的少年,突地在他懷裏發出一陣笑聲。他哈哈哈的笑著,轉過頭抱住了身後人的臉,在他額頭鼻子和嘴唇上細吻著,發出響亮的聲音。

嘗到了鹹味,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哭得雙眼和臉頰都紅撲撲的少年,此時倒是笑得很開心。他嘆了口氣,縱容又無奈的說:“真丟臉啊,小鐵。你這樣還是獵犬嗎?”

末廣鐵腸抿了抿唇,嘟囔著說:“即便是獵犬,也會在主人面前卸下所有的武器,束手就擒。”

“什麽啊,這是你在網上新找到的情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