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事

之前姬雍和蘇皇後都說過他大哥出事了,而且在沈鹿溪開始混官場之後,姬昭就從來沒在朝堂上露過面,其他人也對這位前太子的事兒諱莫如深的,沈鹿溪便自然而然地以為,這個‘出事了’等於‘人沒了’,萬萬沒想到,人家還健在,只是雙腿有損。

她訕訕笑:“那得讓卑職想想,帶什麽謝禮過去好。”

姬雍隨口道:“不用,大哥性子質樸,你只要誠心道謝,他自能明白你的誠意。”

朝明帝定下圍獵的日子在半個月後,姬雍打算提前去妙清觀一趟,好早做些安排。

一行人趕了半日的路程,便到了終南山上,這妙清觀雖是道觀,卻也是皇後居所,偏僻角落裏探出的一株繁花,竟是世間少有的奇花,照壁上隨意雕刻的山水,也是出自當世名家的手筆,整個道觀都修建的清雅至極,比皇後所居的正宮也是分毫不差的。

沈鹿溪暗暗撇嘴,她還以為蘇皇後來這兒是苦修呢,沒想到竟是享福來了。

姬雍知道蘇皇後見著沈鹿溪定然要發作一番,便把她留在了道觀前殿,又怕她待的悶了:“讓太虛坤道陪你在前殿逛逛,不要亂跑。”

沈鹿溪聽話地哦了聲。

姬雍對見蘇皇後沒什麽期待的,所以直奔姬昭居住的長清殿去了。

他進殿的時候,姬昭正在提筆練字,一手撐著輪椅扶手,微微撐起身子,顯得極是專注。

仙鶴爐子裏裊裊染著流香,姬昭周身繚繞著清淡的流香,修長身形在模糊了些許,有些隔絕塵世的清淡疏離。

姬雍難得有耐心,沉靜地在旁等了一時,直到姬昭落完最後一筆,他才道:“大哥。”

姬昭微怔了下,很快擡起頭,欣喜道:“六郎。”他忙放下手裏的筆,搖動輪椅走了過去,唇畔含笑,一派儒雅隨和:“你也不早些喚我,怎麽有空過來了?”

他邊說邊伸開雙臂,姬雍主動傾身,兄弟倆結結實實地擁抱了一下:“我和皇祖母早就想來瞧瞧你,只是這些日子事情不少,我們都沒能騰出空來。”他想了想,又補一句:“父皇過些日子也要來看你。”

姬昭聽到朝明帝要來,也只是隨意笑笑:“難為父皇還掛念。”他看著姬雍,發自內心地笑道:“你能過來,我很高興。”

姬雍道:“我以後會經常過來的。”

“知道你事多,倒也不必老記掛著我這裏……”姬昭邊說邊仔細打量姬雍幾眼,忽然輕輕皺起眉:“你臉色可沒有我之前見你的時候好,難道是頭疾又復發了?”

姬雍不欲讓他擔心,輕描淡寫地道:“近來天氣有些反常。”

這話能糊弄的了別人,卻糊弄不了姬昭,他輕揉眉心,睫毛微微動了一動,有些不悅:“你這頭疾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心裏最清楚不過。”

他微微肅了神色:“你當初在西南打仗的時候,中了這奇毒,搶救多日才僥幸撿回一條命來,太醫百般叮囑,讓你不可心緒起伏過大,你這症候今年本已穩定下來,現在怎麽突然又復發了?”

姬雍調開視線,看著他書桌上的字畫不語。

姬雍這狗脾氣上來,誰都奈何不得他,姬昭心下擔憂,忍不住追問:“是朝堂上又有什麽事?還是你有什麽煩心事?”他見姬雍搖頭,忽然冒出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難道你有心儀之人了?”

姬雍微微頓了下,目光落在桌上的藥碗上,岔開話題:“大哥,你該用藥了。”

他這般反應便是默認,姬昭先是替他心喜,接著又止不住地擔憂,也不知他心儀之人究竟是哪個女子?怎會讓他如此心憂?

姬雍邊說邊伸手去取桌上藥碗,親自照料姬昭用藥。

說來他也是個病人,才把藥碗拿到手裏,他額頭忽然抽疼起來,手上猛然泄了力道,一碗溫熱的湯藥便灑了兄弟倆一身。

姬昭臉色微變,忙伸手去扶他,自己踉蹌了一下,險些從輪椅上栽下來:“六郎。”

姬雍還沒說話,姬昭寢殿的一側簾子忽然被打開,蘇皇後端著一盞湯羹從簾子後面走出來——這些日子不見,她臉色似乎不大好,隱隱有些蠟黃憔悴,眉間更泛著一股病氣。

她見著兄弟倆都是一身狼藉,尤其是心愛的長子身形踉蹌,險些要從輪椅上栽下來似的,她臉色霎時變了,幾步過來扶住姬昭,想也不想便斥姬雍:“你長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你又來折騰他做什麽?你還不如不來,每次你和你長兄在一處,他準沒有好事。”

這話說的極是過分,姬雍伸出的手僵住,目光隱隱泛著冷意。

姬昭這樣儒雅的脾性,聽到他母後這般說話,都忍不住皺了皺眉:“母後,不關六郎的事,他也還病著呢。”

老實說,蘇皇後在其他事上不缺風度,更不乏心機手段,這世上讓她失態的,除了母家被抄之仇,就是姬昭姬雍兄弟倆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