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銀絨戲弄了蘭梔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進了如意賭坊,果然順利找到了自家師父。

東柳如今是男身——銀絨覺得,自家師父那些恩客、姘頭們,若是見了他這幅尊容,恐怕都會嚇到不能人道——他老人家胡子拉碴,雙目赤紅,正氣吞山河地拍桌子,口中吆喝“小小小!”

待到莊家開了骰盅,東柳道君險些沒一掌把桌子劈了,吐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罵罵咧咧,而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一瞪,喝道:“銀絨!”

銀絨脖子一縮,拔腿就想跑。

東柳三兩步揪住他的脖領子:“小崽子,我說今天運氣怎麽這麽差,跟你說了一百遍,不準打擾老子,怎麽就是記不住?!”

銀絨本來只想找師父問問如何真正地“雙修”而非“采補”,有點發虛,可經過蘭梔那一遭,心裏多裝了一件事,如今面對質問,反而理直氣壯,脖子一梗:“我見過蘭梔姑姑,她什麽都告訴我了!”

東柳準備揍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銀絨見狀,愈發堅信蘭梔沒有騙人,氣焰逐漸囂張起來,詐道:“師父,我都知道了,再瞞著,就沒必要了吧?”

東柳罵了句“小兔崽子”,視線有些躲閃:“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畢竟時過境遷,銀絨原本對當年誰想加害自己,並不過分在意,可見師父這個態度,反而更想弄個清楚。

這一廂,銀絨纏著東柳,另一邊,城陽牧秋結果那只癩蛤蟆之後,已發現有人跟蹤自己,但只不動聲色地亂轉,慢悠悠地從花街轉到民宅、客棧,再轉到坊市。

待到整個琵琶鎮都被逛了一遍,城陽牧秋才尋了處開闊無人的地方,沉聲道:“出來。”

片刻後,幾個衣袍華麗的青年修士從暗處走出,城陽牧秋能感覺到,他們的修為都在自己之上,至少有三位元嬰老祖——按著琵琶鎮的風俗,金丹修士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元嬰自然就是‘遙不可及的老祖’了。

“你果然在這裏。”幾位‘老祖’顯得比城陽牧秋還要緊張,四五個人圍成劍陣,如臨大敵地將城陽牧秋圍在當中。

修真界千萬年的歲月裏,不乏會出現一些能越級挑戰的天才,但也僅限於一對一,城陽牧秋心裏清楚,今日若想善了,最好的辦法就是爭取時間強行突破。

但在強敵圍困中突破,似乎更加冒險……

“你們是何人?為何跟蹤於我?”為今之計,只有拖延時間。

而幾個“元嬰老祖”竟格外忌憚他一個金丹期,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居然有人老老實實地回答:“你當真認不出我們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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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柳在賭桌前幾天幾夜沒合眼,腦子不大清楚,一開始真被自家徒弟詐得心神具亂,可很快就反應過來,箴言誓後果嚴重,當初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以此封住蘭梔的口,不準她對任何人提起,她最清楚其中利害,哪來的膽子違背誓言?

一定是小狐崽子又騙他!

東柳咬死了什麽也不說,擺明了一副“老子知道,但不告訴你,有本事你打我”的無賴樣,銀絨實在沒了辦法,見自家師父又開始不耐煩,急著回賭桌,情急之下,便退而求其次,脫口道:“師父,那你教我雙修之法吧!”

“什麽?”東柳,“你學這個做什麽?”

反正這麽大一個師父就在這裏,也不會憑空跑了,多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他什麽時候想問都可以,現在趁著自家師父理虧,趕緊問了正事要緊。

“師父您從前同我講過,雙修與采補相似而不同,一種互惠互利,一種損人利己。”銀絨搓搓手問。

漂亮大約真是種稀缺的天賦,本來有些猥瑣的動作,他做出來卻只讓人覺得俏皮可愛,銀絨睜著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撒嬌:“師父,教教我吧。”

賭坊裏人聲鼎沸,魚龍混雜,顯然不是傳道受業的好地方,東柳摸了把絡腮胡子,拎著自家徒弟的脖領子,提溜小雞仔似的,把人拽上了樓。

那裏有供客人臨時休息用的雅間,東柳作為老賭鬼的排面還是有的,這一間便是他常年包下的,雖然簡陋,但足夠隱蔽安靜。

“小銀絨兒,你跟師父說實話,是不是動情了?”東柳嚴肅地問。

銀絨下意識站直了,自家師父的耳提面命,言猶在耳:‘媚妖最忌諱動情’。

銀絨斬釘截鐵地正色道:“沒有!”

“只是我家那爐鼎……”銀絨把‘體貼能賺錢’咽了回去,話鋒一轉,說,“太好用了,修煉幾次,我的修為就猛增,師父,我舍不得把他吸幹,您也知道,爐鼎難得,極品爐鼎更難得。”

東柳:“把手給我。”

東柳把了銀絨的脈,暗自探他修為,神情也是一驚,而後漸漸緩和下來,換做笑意,連連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