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二更)

陳向晚抓住了銀絨拋出的關鍵詞:“靈寵?”

銀絨:“對呀,你別聽外人傳的風言風語,雖然我是只媚妖,還被老祖養在身邊,但他真的沒把我當過人。”

陳向晚:“……”

銀絨怕陳向晚不相信:“他真的很討厭我,連看我一眼也嫌煩,還打我,對了,他在他臥房的最邊上,離床榻最遠的地方,放了一個蒲團,只準我睡在那裏,不能靠近他。”

“蒲團?”

“是的,”銀絨露在紅袍下擺外邊的尾巴尖兒輕輕甩了甩,“就是那種狗睡的蒲團。”

又忙解釋:“仙尊讓我睡在他臥房裏,是有原因的,他怕我咬壞他的藥田,剛來的時候不認識靈藥田——我是鄉下長大的嘛,沒見過什麽好東西——不小心咬壞了一些很值錢的靈草,仙尊很生氣,先是打了我一頓,然後就不準我離開他的視線,他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時時看著我,是怕我闖禍,真的。”

“他養我也是迫不得已,因為欠了我的因果——這件事涉及到仙尊的私隱,不好細說,但我沒撒謊!”

“他很討厭我的,我聽太微境的弟子說過,他喜歡的是你。”

銀絨自認把事情原委都解釋清楚了,以為陳向晚該放下心回去找城陽牧秋,以後倆人雙宿雙飛,像太微境弟子們希望的那樣,做一對神仙眷侶。

可陳少宗主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仍繼續問:“他真的打你?還讓你睡狗窩?”

銀絨以為他不相信,仍舊懷疑自己和老祖有什麽曖昧,便咬咬牙,在心裏道了一聲“得罪”,心想:我這樣說也是為了你,咱倆撇得越幹凈,你的心上人就沒後顧之憂。

於是,銀絨添油加醋地把城陽老祖如何欺負他一一道來,完全過濾掉祖宗偶爾對他的好——譬如好吃好喝地供他昂貴的雉雪丸子,譬如挑燈從浩如煙海的書卷裏,篩選出最適合狐妖的功法,譬如偶爾會容忍他躺在書案上,甚至順手揉一把他毛絨絨的雪白肚皮。

而是只把老祖對他的嫌棄表述出來,倒也沒有說謊:“我趁他不在,去床上滾一圈,他就要派傀儡人挑揀幾個時辰,就怕上面有我的毛!他很煩我的!”

“他真的打我,可疼了。”

“睡狗窩也很正常,畢竟我是他的靈寵嘛,仙尊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不喜歡妖,他怎麽會把我當人呢?”

“……”

陳向晚喃喃道:“他竟這樣對你……”

銀絨正盡最大努力撇清關系,說得唾沫橫飛,忽見陳少宗主這幅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凜,他……會不會說過火了啊?是不是把祖宗形容得太不是人了?

嗨呀,本意是幫祖宗追道侶,萬一適得其反,他老人家日後知道了,不得追到琵琶鎮,剝了他的皮?

銀絨輕咳一聲,連忙找補:“也不全怪他,都是我不好,是我總做錯事,總纏著他,還曾經妄想……是我白日做夢,才惹得他厭煩,我……”

銀絨話到嘴邊,險些把自己和祖宗滾過床單的事情說出來,連忙住了口。試問,哪個人願意自己不喜歡的人纏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那種事,而不厭惡呢?可這件事,不能由自己這個“外人”說出來,應該由城陽牧秋親口對陳向晚交代才是。

然而,銀絨這幅說錯了話連忙住嘴的小模樣,看在陳向晚眼裏,卻是另一個意思:這小狐狸精是被欺負得狠了,才這樣畏畏縮縮,連背後控訴那人也不敢。

不知為什麽,聽到牧秋不喜歡這小狐狸精,他本該放下心,但陳向晚竟然高興不起來,甚至看著眼前這個垂著狐耳、低著頭、緊張到扣手指的漂亮少年,心裏生出了一絲憐惜。

真沒想到牧秋竟是這種人,人前端方正派,背後竟然、竟然這般踐踏別人的真心。

陳向晚:“你曾經對他……那現在……”

陳向晚問得含糊,銀絨卻聽得明白,連忙否認:“曾經而已,就一點點!我保證如今對仙尊不敢存一絲絲幻想,你放心,我已經同他說清楚,再也不會回到太微境,此生不會相見,余生都不會打擾到你們!”

陳向晚還是沒有立即啟程回萬劍宗,如今天色已晚,不宜趕路,便在楓煙城內最大的客棧住下,銀絨覺得自己這兩年運氣都不錯,到哪兒都能蹭上好吃好喝,譬如現在,陳少宗主請客,銀絨也得了免費的落腳處。

這是一套帶雅間的套房,裏屋是主臥,隔著一扇屏風,還有間與主臥豪華程度不相上下的次臥。

原來,楓煙城正值觀賞楓葉的季節,江橋掩映,紅雲如煙,煞是好看,因而遊人眾多,客棧人滿為患——很多慕名而來的看客都是剛參加過師門大比的各派弟子或散修,順路遊歷——所以單人間全滿,只剩下比較貴的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