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珠曦覺得自己最近食欲大開, 吃得比平日多了不少,腰上摸著也有些肉了。

她琢磨著現在也不是貼秋膘的季節,怎麽就睡醒餓, 吹風餓, 走走也餓呢?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不止她一人飯量大增,和李家三兄弟比起來,她大增的飯量根本不值一提。自從李鹍一頓吃下十二個比拳頭還大的饅頭後, 李鶩就不許他喝酸梅湯了, 李鹍氣得只差捶地痛哭,李鶩卻不為所動。

實際上, 沈珠曦很想把自己的那份酸梅湯讓給他喝——她實在是太膩了, 奈何李鶩每日是盯著她喝,不把這一天兩碗喝下去,他就在她耳邊汪汪亂叫, 一刻也不讓她好過。

半旬過去,不單她一人胖了, 李家所有人都胖了一大圈。

李鶩堅稱那是綁沙袋練出來的肌肉。

沈珠曦不敢辯駁, 每每此時她都會轉移話題, 沈珠曦只希望他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京中貴人, 得知京城的貴公子們根本不會拿沙袋練字。

他晚一點知道真相, 她就能晚一點遭殃。

但他越晚知道真相,她就會死的越淒慘。

沈珠曦進退為難, 左右不是, 每次看到李鶩坐在堂屋椅子上捆沙袋,都只能露出害怕又不失禮貌的假笑。

今日一早,沈珠曦撩開竹簾走出, 又看見李鶩坐在桌前用水練字,五斤重的沙袋沉沉地壓在他寫字的前臂上,沈珠曦走到他身後觀看,桌上的字一筆一劃,穩穩地寫了下來。

“怎麽樣?”李鶩頭也不回便知道她在身後,光從這雀躍的聲音,沈珠曦就想象到了他此刻得意洋洋的樣子:“不比那些練了幾年的差吧?”

李鶩這人,總是很有自信,沈珠曦也說不準這是缺點還是優點。

她同情地看了眼他的後腦勺,說:“你是我見過進步最快的人。”

畢竟,她也沒見過其他綁沙袋練字的傻子了。

“那當然。”李鶩放下筆,神采飛揚地看著她:“你不看看老子是誰?”

沈珠曦送上一個禮貌的假笑,轉頭就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只剩李鶩,繼續興致勃勃地練習桌上寫字。

等她洗漱完回來,李鶩頭也不擡地把她叫住:“你過來,教我寫一個字。”

“寫什麽?”沈珠曦走了過去。

“喜字。”他說。

沈珠曦不由想到了他們的婚事,她握著筆,僵住了。

“你不會?”李鶩狐疑地看著她。

“……我會。”

沈珠曦拿著羊毫筆輕輕蘸了蘸水,慢吞吞地在桌上寫下一個喜字。

她盯著逐漸成型的喜字,一想到和李鶩的婚事就心裏發憷,寫完喜字後,她把筆還給李鶩,以用朝食為由,快步逃離了堂屋。

沈珠曦在廚房裏找到了放在藤條簸箕裏的幾個饅頭。雪白的饅頭還殘留著蒸過的溫度,沈珠曦拿了一個,掰成兩半,只拿著一個走出。她在廚房門口唉聲嘆氣,慢條斯理地吃完了半個饅頭。

話都已經放出了,難道此時還有她反悔的余地嗎?

況且,李鶩好說話,一次次地容忍她,但外邊的人,恐怕就沒有李鶩這麽好說話了。

“我出門了,你幫我晾下盆裏的衣服。”院子裏傳來李鶩的聲音,沈珠曦忙應了一聲,沒一會,院子重新安靜了下來。沈珠曦繼續嘆氣。她思來想去,都覺得只有繼續婚事一條路可走,她六神無主地回到堂屋,逃跑的心思隨著對親事將近的恐懼,忽隱忽現地出現在她腦海裏。

堂屋裏冷冷清清,只剩桌上半碗清水和橫搭在碗上的羊毫筆。

“又不收拾。”

沈珠曦嘀咕著,走到桌前,正要拿起瓷碗和羊毫筆,視線卻被桌上幾千個同樣的字吸引了。

密密麻麻的喜字遍布光滑的桌面,寫在前邊的已經半風幹,寫在後邊的仍帶有水光,幾千個扭扭捏捏的喜字一齊看著她,各有各的醜法。

沈珠曦看著看著,不禁笑了。

綁沙袋有什麽用?該醜的還是醜啊。

但這毫無美感,連童生都不如的醜字,偏偏驅散了她心裏的不安。

她了解他,了解他狂妄自大的一面,了解他粗魯暴躁的一面,了解他不服輸的一面,了解他講義氣的一面。就像眼前這歪歪捏捏的喜字一樣,李鶩的形象在她眼前如此清晰。

似乎……也沒什麽可害怕的了。

左右是個權宜之計,李鶩若是敢欺負她,等她和太子匯合,定要叫太子錘爆他的狗頭。

沈珠曦的憂懼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看到後院洗衣盆裏滿滿一盆自己的新衣裳,她心底的最後一絲猶豫也飛走了。

她哼著歌,從洗衣盆裏抓起一件濕衣裳抖開,努力地甩向晾衣繩。

快樂如此短暫。

“哎喲!”

吸飽了水的袖子啪地一聲甩上沈珠曦的臉,她的快樂煙消雲散。

沈珠曦尖叫:“李鶩——”

這混蛋竟然不擰幹衣裳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