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神女俯首(第3/5頁)

邵小黎死死地盯著她,話語拖長。

隨著最後一聲余音消散,司命睫羽下如霜的眼眸中,狂風驟雪般的殺意反而越來越淡了,那些屈辱與憤恨擠壓到極致之後,非但沒有像是沖破閘門的洪水,反而像是被風吹去的蒲公英。

司命的心境中忽然生出了一抹明悟。

人性的情感糾纏扭曲,如暗處生出的種子,自心境中破芽而出,綻出罪惡的花,但她本身未滅的神性卻也像是聖潔的種子,它們相對著,藤蔓相纏,黑白相繞,竟達到了一種極為玄妙的平衡。

司命非但沒有因此破碎道心,反而因禍得福,道境再進,心境上的那些細小裂紋也開始逐漸彌合,重新變得一塵不染,宛若回到了當初夜巷之中,那個不疾不徐,溫柔平靜,殺意內斂的絕麗女子。

邵小黎看到她的神情,暗叫不妙,寧長久也察覺到了這裏的動靜,他神色稍變,同樣知道司命的道境即將更上一層樓。

邵小黎有些慌了神,她揚起皮鞭,在她的身上瘋狂地抽打著,試圖阻止著她。

但司命的臉卻越來越平淡,對於那些鞭子恍若無感。

仙顏上的紅腫消失,肌膚的鞭痕淡去,一抹若有若無的神息縈繞在她的身側,曼妙的曲線重新帶著不近煙火的美。

正當她的感悟要化作實質的道境之時,一聲清朗的笑忽然劃破長夜,傳入了司命的耳中。

“不愧是你呀,雪瓷,哪怕過了這麽多年,你的天賦依舊總能給人驚喜。”

雪瓷是她當年爬出胎靈之淵時,神國賦予她的本名。

本名被喝出,神思冥冥的司命下意識地睜開了一線眼。

夜空之中,一只獨角的雞撲棱著翅膀,它的背上,幾乎被燒成了焦炭的夜除面對著她,淡淡地笑著。

他看著司命眸中微微的茫然,繼續道:“怎麽?過了這麽多年,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了?”

借著司命微微的茫然,夜除已來到了她的身前,他點出了一指,正中司命的眉心。

嘩!

司命滿頭冰絲盡數後揚。

她的臉頰上,露出了片刻的掙紮之色。

命運與時間的線垂著相撞,司命即將結成的道境上,忽地再次生出了一道裂紋。

如美玉逢濁,如明鑒蒙塵。

“住口!”司命驀然怒喝,靈氣翻湧。

點著自己眉心的夜除連帶著血羽君被一同振飛了出去。

夜除此刻身軀極弱,做不得任何的反抗,他身子飄飄然後墜,被重新調整好平衡的血羽君接住。

司命猛地閉上了眼,她的心中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痛意,這種痛苦,甚至比寧長久當眾奪去自己貞潔這樣的事還要更甚。

她竭力冥想著,想要找回方才那抹感覺。

但是世間許多機緣,皆是千年難遇。

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

她也再找不到心境中的兩朵花。

她與那道境圓滿的契機失之交臂。

“你們……為什麽……”司命渾身顫抖著,她亂舞的長發無力地垂下,十字架上的身影顯得單薄而落寞,她擡起了些頭,臉頰蒼白到了極點:“你們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辱我欺我,給了我一線希望又要摧毀,歲除,七百年前,我可曾待你有半分不敬?無論我們再怎麽爭鬥,我們才是同一神國的故人啊!我道境若成,我有機會帶你一起走的啊!”

歲除是他的本名,如今這個歲字,他已然贈送給了重歲。

夜除沒有五官的臉卻散發著莫名的微笑:“雪瓷,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用這些拙劣的謊話騙我?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能分辨出你的每一句話語的真假,這才是七竅玲瓏之心,呵,我知道你話語的真假,而你卻不知道我知道。”

司命立刻想到了許多事,想到了當年自己成為他的學生,借著他的庇蔭一步步向上爬,她曾說過許多違心的,討好夜除的話語,而那時,她能將自己的表情藏的極好,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真誠,而她同樣一直以為,夜除是不知道的。

此刻夜除的話語讓她想起了那諸多往事,這無疑又在她本就飄搖的心境上添上了一抹裂痕。

夜除看到她變幻的神色,乘勝追及道:“其實我知道,你還有心結。”

司命知道自己不該開口,但第一個瞬間,她依舊沒忍住發問:“怎麽可能?”

夜除坐在血羽君的背上,淡淡笑著,道:“可能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的心境深處,一直有著一抹陰影,而你一直在逃避它。”

司命自胎靈之淵中應運而生之後,大道之路順風順水,似無瑕白壁,挑不出任何不美之處,她這樣的人,道心之中怎麽可能會有難以抹去的陰影呢?

夜除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那抹陰影是哪裏來的,直到方才,我看到了你盯著邵小黎的眼神,我一瞬間明白了過來,那抹陰影的由來,便來自於七百年前神國崩塌之際。”